一時人聲犬吠驢鳴,貓嗚鼠窸窣,整個街巷都熱鬧起來,而那巡邏的北都城修者也終于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
樹梢新月破黃昏,天色已暗。
客棧油燈亮起。
紅姑愣愣看着哈桑黑袍子裡暈過去的兩個小孩,指着其中一個問哈桑,“這……這是拐的誰家孩子?”
“不知。”哈桑的嗓音依舊古怪幹澀,“小姐,讓帶着。”
紅姑試着掰了下自家閨女抓着人衣服的手,好家夥,掰不動。
“奇了怪了。”紅姑捏了下紅莺嬌的小肥臉,“睡得倒是挺沉。得……把這兩個挪床上去,我讓小二備了飯,一會兒起床吃了飯問問,再給人送家裡去。”
哈桑提着兩個娃娃一起扔到床上,紅姑抱來被子給兩娃娃蓋上,一邊蓋一邊問哈桑今日出門的情況。
“哈桑,你真看清楚了?北都城出現的那個妖怪,是虛日鼠?”
“是。”
“難怪我聽客棧的人說,這幾天到處都有耗子擡花轎呢。”紅姑打了個寒噤,“我最讨厭耗子了!”
“我,亦不喜。”
“不過赫蘭奴養的那兩隻白乎乎的耗子還不錯,你說我這妹妹,人家養都養貓啊狗的,她倒好,淨養些顔色奇怪的耗子蜘蛛蛇,偏偏又讓魔教上下穿的一身黑,真是醜的不行!”紅姑對于吐槽自家妹妹十分熱衷,“你說是不是?”
哈桑閉嘴,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聽見。
“是不是?”
在打破砂鍋問到底方面,紅莺嬌跟紅姑一脈相承。
“不知。”
“啧。”
“ 這兩年妖族的動靜可越來越大了。 ”紅姑跟哈桑邊往外走邊議論,“竟連北都城都敢來,消息傳回去了嗎……”
哈桑跟着紅姑出門,房間門被關上。
等紅莺嬌跟柳月婵醒來的時候,天已全黑。
柳月婵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肚子上被壓了一根豬腿,壓得她悶得厲害,滿頭大汗驚醒,然後一低頭,便看見紅莺嬌橫躺着壓在她肚子上的小粗腿。
“……”果然是豬腿。
室内安靜昏暗,能清楚聽見紅莺嬌均勻的呼吸聲。淡黃色的紗簾隔開了嗡嗡亂飛的蚊子,柳月婵看着四周明顯是卧房的擺設就忍不住皺眉。
這是在哪兒?
客棧?
吃力地推開紅莺嬌的腿,紅莺嬌嘟囔兩聲還沒醒,柳月婵想着今天的事情,沒忍住歎了口氣,掀開床簾,走到窗戶處推開一條縫往下看。
入目是一個庭院,隐約能聽見不遠處有人吆喝點菜的聲音,确是客棧無疑。
這裡應當是紅姑一行人販貨的落腳地,依着紅姑的财力,住的應當是北都城最大的悅來客棧。油燈的光太昏暗,柳月婵走到桌子前,用剪刀挑了下燈芯。
火苗一搖,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紅姑提着一盒子飯菜進了屋,見柳月婵醒了,高興道:“呀,你醒了?我正打算叫你們兩起床呢。”
乍一見紅姑,柳月婵有些怔愣,距離上一次見紅姑,還是兩百年前紅姑喜喪,她跟着紅莺嬌,站在棺材旁見了紅姑最後一面。
紅姑雖沒有靈根,但有魔教的供養在,健健康康活到了九十九歲,臨終也不受病痛的折磨,睡夢裡便走了,圓滿結束了一生,面容慈祥平和,滿頭花白,就連眉上的刀疤,到了暮年,都被皺紋擠得看不清。
哪像如今,橫在光潔美豔的面龐上,十足醒目。
柳月婵對紅莺嬌可以不理,但對紅姑,内心始終念着當年的“一箭之恩”十分尊敬。此時不知說什麼,便幹脆上前,幫紅姑擺菜,紅姑擺擺手,笑眯眯誇她,“好孩子,真乖。叫什麼名?我那閨女要是有你一半安靜懂事就好了。”
“我叫月牙。”柳月婵小聲道。
“這名字好,一聽就是個内秀的姑娘。”在紅莺嬌睡着這段時間,魔教打聽妖鼠的人已經回來了,就連柳月婵的身份都打聽了個清楚,保嬰堂的孩子都是孤兒,紅姑自然不會問柳月婵姓什麼的話,“餓了吧?”
柳月婵朝紅姑腼腆一笑,小聲道:“我不餓,大娘,這裡是哪裡?我想回家。”
“都這個時辰了,哪能不餓呢,這是悅來客棧,等吃完飯,大娘就送你回家好不好?”紅姑擺好菜,順手點房間裡的蠟燭,蠟燭一亮,整個屋子也亮堂許多,“也别喊我大娘了,我就生了一個娃,還年輕着呢,叫我紅姑吧!”
“紅姑!”柳月婵脆生生道,她也喜歡這麼喊。
紅姑有些詫異,心想這孩子,瞧着文靜,倒也不拘謹,是個大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