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人憎狗厭的格蘭傑。道格拉斯·格蘭傑精神不朽、餘澤長存。歐也妮在心中感慨。
管家維克托壓低身體也坐進馬車來,擡手施放了一個方便密談的隔音法術。
這些可惡的女神信徒,連管家揮霍起法力來都比我敗家。歐也妮默默心想。
她看着管家維克托從随身的包中掏出一疊文件,在膝蓋上鋪開。
是格蘭傑家族的債權債務确認書。
歐也妮快速掃了一眼,就立刻辨認出來。
“道林先生讓我将這些帶過來,囑咐您記得簽字。”管家維克托恭敬地說道。
這才是所謂的最後一程吧?歐也妮心想,但她沒有将譏諷的話語說出來。管家維克托不是關鍵性人物,而且弱者的諷刺和質疑沒有力量。
她沉默地掏出墨水筆,翻過厚厚的文件,逐頁簽字畫押。
反抗沒有意義,不簽完這些字據,她走不了的。減少與财務機構的糾纏,盡快淡出他們的視野,歐也妮才有發展的餘地。
見到歐也妮如此配合,管家維克托的面色緩和下來。
他再三确認過歐也妮的簽署無誤,才仔細地将這些文件折疊起來,收回到皮包中。
然後跳下馬車,走出被隔音法術籠罩的車廂範圍,下令車夫啟程出發。
“等等,”歐也妮從車窗中探出頭,好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去,“先送我去紅松林街一趟。”
管家維克托猶豫了一下,才在歐也妮堅定瞪視他的目光中,如此向車夫交待。等車夫确認并點頭後,他才重新登上車來。
不等管家維克托詢問,歐也妮直截了當地對他下指示,“将我送到紅松林街,然後把黑森林那塊荒地的資料交給我。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無論你和我父親當初簽署了怎樣的服務協議,現在,我作為格蘭傑家族的新任家主,”歐也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向你提出,解除那份協議對你的任何約束。”又問道,“你有任何疑義或異議嗎?”
維克托被她的目光壓得整個人都變笨重了,他深深吸氣,然後緩慢搖頭,“沒有。”
“那麼,你自由了。”歐也妮點點頭,以對小女孩來說太過老氣的語調宣布。
維克托笑不出聲,他有些神經質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又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您不需要我繼續為您服務了嗎,小姐?”
我不需要這麼敗家的管家。歐也妮絕情地心想。而且,究竟是為我服務還是為我叔叔道林·格蘭傑服務,都說不好呢。
“我知道您心中對我的表現有諸多不滿,但……”維克托遲疑地開口,又立刻閉嘴,截停了話題。
許久後他歎了口氣,說道,“我以為您對我的态度會更惡劣些。”這句話說出口後,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沒有虐待他人的愛好,不需要留個沙袋在身邊出氣洩憤。更不需要随身帶個道林·格蘭傑叔叔的眼線。
要是這個沙袋兼眼線還會自己替我花錢,那我就更要不起了。
歐也妮在心底回答,但她沒有開口。
沉默也是一種态度。
于是維克托也不敢再說話。他的視線一直盯着馬車内的地面。随着車行的颠簸,兩人沉默地晃動着身體。
射入車廂中的光線逐漸變得昏黃黯淡。歐也妮有點憂心地看着窗外,擔心等自己趕到紅松林街11号時,維恩主任所說的那家商鋪已經關門了。
馬車終于停下了。
車夫轉頭有向他們說些什麼,但是隔音法術阻斷了話語的傳播。
歐也妮望着車窗外蒼翠的行道樹,心想應該是已經抵達紅松林街了。
維托克低頭從包中抽出一張白紙,将黑森林那塊荒地的地址和信息抄寫給了她。“地契還扣押在财務機構。”他簡短地說明。
歐也妮點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她拎起行李,無視了欲言又止的維克托,就要下車。
維克托迅速地先跳下車去,伸手扶住了她,讓她穩穩地從車上落下來。
是道别的時候了。
歐也妮看了眼光幕上還亮着的文字。心願沒有完成。她毫不意外。
道林·格蘭傑,威廉伯祖,還有其他出身自格蘭傑家族的人,仍牽着維克托管家的這條線。
“你打算去哪?”歐也妮問道。
維克托确實早有打算,他坦白回答,“回我自己家。我還算有些積蓄,家中也有田産。”
“那,祝你一切順利。”歐也妮拍拍他的手,轉身離開。
維克托在她身後說,“小姐,您的性格和道格拉斯老爺完全不一樣。”雖有些遲疑,但他還是慢慢說完了最後一句,“格蘭傑家族是受詛咒的家族,希望您身上,不會再上演相同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