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錯話音剛落,牢門外忽然傳來法陣被打開的聲音,一行紅符衛直接将沈錯從蔺無瑕身上拽起來,與此同時,另一名紅符衛打開藥瓶,往蔺無瑕鼻尖一晃,蔺無瑕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
于白道:“請六少爺移步天淵閣,與老祖完成神魂轉換儀式。”
沈錯笑得無所謂,這都不避諱了,看來是真想要他命啊。說完他看向昏迷的蔺無瑕:“那他呢?”
于白道:“再取一次聖人骨心頭血,您的魔脈就能夠徹底重塑為先天道體,修行起來便事半功倍了。”
先天道體,就因為他的九燭玄陰體能改作先天道體,才留他一條命啊。
他昂首側身請道:“既然這樣,煩請衛長帶路。”
……
衢陽山 天淵閣。
天淵閣坐落在整個衢陽山脈的最頂端,依仗天險,如刀匕直插雲端。不乘架金烏車根本無法登頂。
沈錯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因為天淵閣是他自幼長大的地方,沈懷聿對他來說,雖是老祖,卻如師如父。
但是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都是有所圖的,要他魂飛魄散去還。
金烏嘯鳴,流光曳尾落在山巅,衢陽山脈的最頂端離天幕極其近,近到滿天火燒雲觸手可及。
紅符衛長于白先一步下車,對着身上捆着符箓鎖鍊的沈錯道:“六少爺。”
沈錯覺得有點可笑,低頭繼續用手裡的草編着什麼,他聞言,随手将草編塞入袖袋,徑直向着天淵閣内走去。
沈懷聿就坐在亭中,仙風道骨地盤膝而坐,仙風道骨,衣袂鬓發無風自動。
沈錯在他面前站定,背後漫天霞光打在他身上,與陰影遮蔽下的沈懷聿形成明暗兩隅。
“兩日沒見,你這小子竟這般沒有禮數了。”沈懷聿一如既往,看他的眼神充滿長輩對晚輩的縱容。
沈錯看向他,眼睛掃視過整個庭院,似有懷念不舍,最終落到沈懷聿身上,隻剩下空茫和失望:“對長輩才需要禮數,對奪舍鼠輩,不需要吧?”
沈懷聿沒有介意沈錯說的出言不遜,他面露懷念,手擡到胸口的位置:“本尊還記得你幼時,才這麼點高,你攥着本尊的衣袖,哭得像隻兔子,問本尊,為何不允許你叫本尊父親。”
沈錯不做回應,因為他不記得了,前世他因為差點被沈懷聿奪舍成功而遺失了十八歲以前很大一部分的記憶。
沈懷聿自顧自地說下去,“你是個很好的孩子,如果你不知道這件事,本尊能讓你死得舒坦一些,但即使你知道,也影響不了本尊的計劃,你還是太弱了。”
“從前你有本尊的縱容,誰都知道你是養在老祖座下的六少爺,就算仙脈斷絕,幾近凡人,照樣能在衢陽山沈氏橫着走,但是沒有本尊,你什麼都不是,你看,就算本尊想要奪舍你,又有誰會置喙。”
“是,您說得對。”實力為尊,這四個字就可以涵蓋修真界所有的不平之事。
看沈錯的态度好轉,沈懷聿最終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今晚子時之前你可以提出一個願望,前提是在本尊能夠為你實現的範圍内,子時一到,就是你報答本尊多年養育之恩的時候。”
沈錯最大的願望當然是沈懷聿去死,但是這顯然不符合沈懷聿能夠實現的範圍,思前想後,沈錯想起蔺無瑕,他的聖人骨如果使用,說不定能直接修複他的經脈。
可是怎麼将讓沈懷聿同意蔺無瑕和他共處一室呢……
上首聲音傳來:“時間不等人,你可想好了?”
沈錯颔首道:“既然命數将盡,那我卻有所求。”
沈懷聿擡了擡手,示意沈錯說下去。
“三年來往返于符遏地牢,沈錯對無極劍宗首徒蔺無瑕暗生情愫,既然人之将死,那沈錯也不打算将此等情意藏在心底,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沈家老祖安排我二人成婚,也算全我死前一點心願。”
沈懷聿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你就是為了這小子沖冠一怒,殺了自己幾百号族人?”
沈錯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垂下眼睫。
沈懷聿随手一揮:“既然如此,本尊便準了,就快八月十五了,也算是個吉利日子,你們二人喜結連理,也好去得有個照應。”
修士的道侶大典大多都一切從簡,天淵閣沒有張燈結彩,也沒有什麼吹打熱鬧,隻是收拾出來幾間張貼喜字的廂房,蔺無瑕剛醒過來,就被按下鏡前梳妝。
鏡前他穿着一身繁複的男式喜服,頭冠整齊,連臉上的妝都點好了。
但是他身上大概是還貼着符,根本就動彈不得。
他被塞進喜轎,又擡入另一間貼滿雙喜的廂房,廂房裡坐着身上還捆着捆仙鎖貼着符箓的沈錯。
蔺無瑕被攙扶着坐到了床邊,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修上前一步,行禮道:“屬下沈氏堂口青鸢樓的掌事,奉尊者之命前來教習六少爺與道侶的房中之事……”
她話還未說完,沈錯便破口罵道:“滾!”
沈錯素來有纨绔名聲,隻是堂口掌事到底看不起這種屍位素餐的“皇親國戚”,掌事身後的随從臉黑如鍋底。
旁人倒也罷了,一個快要被奪舍的容器擺什麼沈家嫡系的譜?!
然而他下一刻就被青鸢樓掌事攔住了,掌事對他傳音道:“将死之人而已,何必與他再生事端?”
沈錯将傳音聽了一耳朵,臉上依舊是纨绔倨傲的模樣,故作色厲内茬地說:“我與我道侶合籍,你們還要在這看不成?都滾!”
青鸢樓掌事和另外幾人對視一眼,随後紛紛退了出去。
臨走前,青鸢樓掌事還補充交代:“少爺若是有何吩咐,可以喊人,我們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