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顧一行人到達之時,大皇子妃正昏睡着。
畫棋依照吩咐給了救人者一筆封口費,打發他們離開,雖然這事不見得能瞞住多久。
大皇子妃的陪嫁嬷嬷朝程君顧行了一禮,程君顧對上她的臉,隻覺她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勞程四小姐奔波,檀兒,去給程四小姐看茶。”
檀兒便是那前往程府求助的婢女,答應一聲前去倒茶。
“茶我就不喝了,且與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其實程君顧大緻是猜到原因的,大皇子妃乃官家嫡女,論門當戶對,擔得起這正妃一位。隻是她娘家前兩年沒落,加之母親長卧病榻,父親又寵妾冷妻,那群妹妹陽奉陰違。
本想着嫁入大皇子府後能改變現有局勢,誰承想大皇子新婚之夜就沒碰過她,在此之後,幾乎每月都與其他姬妾厮混,就是不踏入她的小院。日子久了,連府裡的狗都能給她臉色看。
她心思本就敏感多疑,如今大皇子扣她一個意圖殘害皇子的罪名,又丢來一張休書,一時接受不得,投水自盡。
嬷嬷一面說,一面瞧床上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說到傷心處時,不禁落下淚來。
程君顧取了貼身手帕給她,她接過,不擦淚,倒是開始瞧起上頭繡花來,“這是雙面繡罷?瞧這手藝像是宮裡繡坊的。”
似乎是因為繡品精湛,又或是嬷嬷需要找點别的事安撫情緒,後續聊了好一會兒各地的繡樣。要不是檀兒提醒,沒準要徹夜長談。
但想說的話說完,也已幾近傍晚。
程君顧索性帶着畫棋在這客棧裡吃了晚飯,順道派人采買了些日常用品。
大皇子妃一心赴死,自然是一身清風而去。她平日裡吃穿用度都走大皇子府的賬,時常還要拿嫁妝補貼,如此消耗之下,沒留下多少私房錢,更不提每月都要往家拿錢的嬷嬷和檀兒。
程君顧與大皇子妃算不得深交,但她是堂姐的密友,當初堂姐嫁入大皇子府後遭受排擠,也是她全心維護。
如今她陷入困境,自己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你似乎有話想說?”臨出客棧大門時,程君顧問畫棋。
畫棋抿唇,壓出點白印子,“小姐心善,見不得溫小姐受苦。可眼下幫了她,必然會惹惱陛下。畢竟她……”
後續的話,畫棋不知該如何繼續。
大皇子妃被指認為欺侮四皇子和六皇子的主謀,如今身為皇子們啟蒙老師的程君顧卻在幫扶,隻怕會招緻流言蜚語。
“她既是無辜,又何須畏怕?大皇子巴不得她就這麼死了,這事就能到此為止,或許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可我不認同,這筆賬我先記下,日後再與他們慢慢算。”
畫棋沉默一陣,最終回了個好。
兩天之後,府内丫鬟來報大皇子妃醒了,但人也瘋傻了。
程君顧去看她,卻被守在客房外的士兵阻擋,他們奉命要送大皇子妃進萬蓮塔休養,期間不許任何人接近。
萬蓮塔地處京郊,立于高山之上,是個尼姑庵,送到那兒形同流放。可比起真正的流放或是坐牢,眼下這結果已是最好。
程君顧趁守衛不注意,偷溜進客棧後門,恰見着檀兒,便道,“若塔中姑子待你家小姐不好,不必害怕,直接告知塔裡的妙緣師太。她是個好人,可以信任。”
檀兒連連道謝。
遙遙送走他們,程君顧拖着身子回府,午飯沒吃,就這麼合衣睡下。
前世大皇子妃也去了萬蓮塔,但那時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的,為贖自己沒救下阿顧堂姐的罪。而正是如此,她那時才避開大皇子全府落獄的刑罰。
如今她提前脫離大皇子府,後續大皇子就不大可能強迫她勸說阿顧堂姐入府,繼而就能斬斷一段孽緣,保下數條性命。
送大皇子妃去萬蓮塔這事秘密進行,但紙包不住火,消息還是傳到小部分百姓耳朵裡。
他們本就不喜大皇子驕奢淫逸的作風,更愛戴人美心善的大皇子妃,這麼一鬧,更是抱怨四起。
大皇子這人雖說隻好享樂,但耳目衆多,這怨聲方起,就被他的人給壓了下去,京城很快恢複往昔的平靜。
京城平靜,程君顧也跟着安靜了幾天。
四皇子仍在禁足溫書,掀不了什麼風浪。大皇子依舊貪歡享樂,可因着大皇子妃這事,稍稍低調了些。
至于其他皇子貴胄,聽聞辛太傅給了個難題讓他們回去做文章,眼下怕是一個個咬着筆抓耳撓腮。辛太傅原打算也給程君顧一份,又惦念她才經曆過一場大考,怕她累壞,于是打消念頭。
官考閱卷需耗去至少一個月,這期間程君顧出不得遠門,但能在京城周邊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