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花生得好看嗎?我也想看。”六皇子不住朝窗外探頭,但隻能看到一部分樹影。
蘭美人笑着摸他的頭,“待璃兒身子好些了,母親就帶你去看。過些日子池子裡的蓮枝就會開花,屆時必然盛大非常,璃兒應當不想錯過罷?”
“自然是要去看的!”六皇子緊攥着拳頭,“那我要好好吃藥,早點睡覺,這次我一定要看到滿池的蓮花,還要摘蓮蓬吃。”
蘭美人連說幾個好,伸手幫他掖好被子,後轉頭看四皇子和程君顧,“難得來一趟,可是要吃過晚飯再走?”
程君顧正準備回絕,就聽四皇子道,“我是攬了送文章給辛太傅的活才得以出宮,本就不打算久留。蘭姨娘好意心領,待下回母親帶我一道前來拜訪,再留這兒吃飯不遲。”
“既是如此,妾身便不強留殿下。”
又過去些時候,四皇子起身告辭,六皇子依依不舍兄長,不住問他何時再來。四皇子小心抽出自己的手,答應他盡快。
“四殿下,我送你出去罷。”
蘭美人準備起身,程君顧先她一步,“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娘娘與小璃好生歇息,我去送四殿下便是。”
“麻煩阿顧了。”
程君顧回她一個微笑,又捏了下六皇子的臉蛋,與四皇子殿下前後腳出去。離觀之時,她與四皇子走在前頭,畫棋及四皇子帶來的内侍在身後隔着一段距離跟着。
走出數十步,四皇子喚了程君顧一聲。
“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嗯?”
“君姐姐最近對我的态度異常冷淡,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向君姐姐道歉。”
程君顧心中冷笑,道歉有什麼用,那些枉死的性命又不會複活。
雖然她一遍遍地提醒過自己,如今的四皇子還不是上輩子那個暴君,但她還是會忍不住把那些殘暴行徑往眼前這個紅着眼的委屈臉少年身上安放。
不可否認,她自己亦有錯。所以,這一世她會努力将界限拉開,讓一切回歸到最初的狀态。
她定了定神,看向比自己矮了快半個頭的四皇子,牽出個再正式不過的笑容,“四殿下多慮了。”
“他是小璃,我是四殿下,這難道也是我多慮麼?”四皇子盯着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程君顧輕笑,“臣女記得書上說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四殿下天資聰穎,應當明白臣女在說什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與君共勉。”
言畢,她鞠了個躬,與四皇子擦肩而過,往更前處走去,畫棋三步并兩步跟上,路過四皇子時還不忘朝他行禮。
四皇子注視着程君顧主仆兩人身影變為兩個小點乃至不見,心中忍不住想道,聽聞君姐姐的人去了趟天牢,難不成是知道什麼了?
因而偏頭問身邊的内侍,“那些死士當真一句話沒說就死了?”
他的聲音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微微有點沙啞,因着疑惑和不安,尾字有點發顫。
内侍道,“回殿下的話,莫提一句話,連半個字都沒說過。”
四皇子咬住下唇,松開時唇上顯出極深印痕,牢牢鎖着前方某處的目光裡滿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陰鸷。
“傳本殿命令,徹查那幾個死士的親友,如發現異常,就地正法。”
“是!”
四皇子點頭,重新拔步行路。
那内侍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據探子回報,辛琰不日後就會抵達京城。”
“你說什麼?”
四皇子與程君顧幾乎是同時發出疑問,不同于四皇子的惱怒,程君顧是喜悅且興奮的。
“可我沒聽辛爺爺提到這事,不會是空歡喜一場罷?”
畫棋道,“飲月方才送了大公子的家書來,因是加急信,我便拆了。”
程家的事向來不瞞畫棋,如果有加急信送來,且程家人不在的話,畫棋有資格先行拆信閱讀。這權力隻賦予她一人,所以程君顧一直認為爹娘意有所圖。
“我哥還說了什麼?”
“信在這兒,小姐一看便知。”
程君顧擺手,“大日頭下看信,你這是嫌我眼神還不夠差麼?回去再說。”
畫棋淺笑,又把信收回懷裡。
信寫得很簡單,說是獅月城要派使者來京商讨通商一事,陛下得知此事,命辛琰護送使者團前來。因辛琰離去後辛家軍暫無統帥,程昱恒需前去幫着主持大局,穩定軍心。
“又是陛下的制衡之道。”畫棋說,“若哪天大公子與辛将軍一道回京,想必不是天下太平,就是朝堂動亂罷?”
程君顧不知該不該告訴畫棋,朝堂動亂之時,大哥其實并沒有回來,因為那時辛琰和自己有能力對抗,而他則是需要守好邊地。
程昱恒唯一一次從邊境趕回京,是為了奔畫棋的喪,為此大哥落了個無視軍紀的罪名,挨了數百下軍棍,足足卧床半個多月才痊愈。
她掙紮良久,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改口說,“等辛琰回來的時候,你陪我一起去接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