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千叮咛萬囑咐府醫不要把六指狼爪印的事說出來,看來對方的确是守口如瓶。
要不是那幾天實在疼癢得睡不着,又不想老飲酒壓制,免得日後養成酗酒惡習,他也不會冒險來程府求助。不論怎麼說,他家管家叔叔的醫術還是能治得好那些家法傷痕。
“還有一事。”
程君顧疑惑看他。
“你跟爺爺說的什麼豐州城老乞丐,是怎麼回事?”
“他來問你了?”
辛琰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實我也好奇得很,還請程四小姐賞個臉,給小人一個痛快。”
“我現在同你說了,不就沒有神秘感了麼?等爺爺到時見到人,自然就明白我的用意。”
“竟連我都聽不得?那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程君顧神秘一笑,不置一詞。
用過午飯,程君顧領辛琰進書房,說是有事相商,畫棋送來兩碗百合蓮子綠豆湯,而後關門退下,去廚房準備桂花糕和桂花糖。
“你這事方才怎麼沒說?”
“一時沒想起來,再說也不确定。”
辛琰起了興緻,催促她快講。于是,程君顧便把她先前疑似見着馮路明的事說了。
“那人走得快,一下子鑽進巷裡,我隻捕捉到虛影,不敢完全确定是他。”
“他的确有回京的可能。”辛琰說,“最危險的地方或許也最安全。可能刑部怎麼都不會想到,他們費心巴腦追捕的人,居然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的想法與程君顧的不謀而合。
程君顧當時就猜想過,馮路明會不會冒着殺頭風險入京來求庇護?
大皇子求賢若渴,倒真是有可能會出手保他,這馮路明熟知辛家軍不少事,對大皇子來說是隻大肥羊。即便大皇子忌憚他身上的罪名,姚侍郎必然也會接納,他向來與辛琰還有程昱恒不對付,要是能讓敵人不舒坦,他何樂而不為?
“我已命人去盯大皇子府和姚府的動向。”
程君顧詫異,這正是她想要提議的事。
辛琰飲下一大口綠豆湯,輕笑,“看你這神情,難不成是被我猜中心思了?那就誇上幾句罷。”
他雙眸亮晶晶,程君顧總覺着他身後有條大尾巴在不住晃蕩。
思索須臾,她說道,“辛大将軍當真是未雨綢缪,不愧是我軍智者典範。”
辛琰越咂摸她這話,越覺着哪裡不對勁,不解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辛大将軍這般聰明,難道聽不出來麼?”
“那我權當是誇獎了。”
他又喝了兩口湯,放下碗後目不轉睛地望程君顧,程君顧被他看得背後有點發毛,問他是不是有話想說。
“沒,我隻是覺着阿顧落水醒來後,好像比以往更活潑了些?”他似乎想到什麼,忙開始找補,“我不是說活潑不好,也不是說以前那副沉靜樣子不好。就是,哎呀,我嘴笨。反正,你開開心心的就很好。”
程君顧忍俊不禁,“才誇你聰明,眼下你又說自己嘴笨。實際上是我想開了,人難得活一世,灑脫自由些不好麼?”
“好,當然好。”
要是阿顧能不以對待一起長大的弟弟,而是以對待鐘情之人的态度對待自己,那就更好了。
程君顧見他低頭想事,不出聲打擾,舀了一勺綠豆湯入口。綠豆湯送來前已是放涼,落肚之後消去好些暑氣。
“也不知道爹娘遊玩到何地了,興許還能偶遇辛爺爺一行人。”
辛琰回神,“他們還沒有回京的打算?”
程君顧搖頭。
程元帥久征沙場,新傷舊傷不斷,前兩年得了一場風寒,不想就這般病倒。
那時候程君顧才發現,自己印象裡強得仿佛能遮天的父親老了,程元帥自己也發現這個事實,待身子好些,上交帥印,帶着夫人出門遊山玩水,補上這些年的遺憾。
“先前面聖之時,陛下還問起他們,說那帥印至今還擺在禦書房桌頭,隻待新一代強将接任。”
陛下話雖如此,可這帥印終究是為程昱恒和辛琰保留,隻是他二人戰功未及父親當年,貿然封帥隻會遭到非議。
程君顧道,“說到底,陛下還是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們。”
辛琰不言,垂頭喝綠豆湯。
一碗湯見底,程君顧預備喚人為辛琰添新的,恰好畫棋也端着糕點進來。
“恐怕小姐與将軍沒太多工夫喝湯了。”
程君顧和辛琰一齊看向她。
“靈泉觀來了人,說了然道長有事請小姐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