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琰甕聲甕氣問,“那畫像可有備份?”
“我還記着。”
說完,他在靈玉新取來的宣紙上動筆。
了然道長畫得很快,程君顧和辛琰一左一右站到桌邊查看。他下筆快,細節之處卻是把握得很好,寥寥幾筆之下,那人面部特色便躍然紙上。
辛琰隻看了一眼,就确定畫中人正是自己那天晚上見到的縱火犯。
“當真?”了然道長問。
辛琰堅定點頭,程君顧道,“他自小認臉本事就強,無論多普通的長相,在他這兒亦是過目不忘。”
“我的确聽說過辛将軍有這本事。”
辛琰難得沒有謙虛幾句,隻是皺起眉盯着這張畫看,程君顧問他是否發現什麼,他搖搖頭,回說隻是想欣賞一番。
了然道長未答應程君顧的請求轉交病案冊,倒是贈予了這張畫像,又讓小靈玉送他們出門。
走出道觀數十步,程君顧道:“這人何以假借我的名義給了然道長送病案冊?難不成,他,抑或是他背後的人想要挑撥了然道長與我的關系?”
她前世至死都無緣一觀陸景的病案冊,隻聽說上頭記錄了好些妃嫔還有高官權貴的病症和用藥。
當初姚貴妃就是從這病案冊上獲知王後娘娘的病史,買通王後貼身宮婢和内務總管,換了王後娘娘的藥,以緻王後娘娘病情加重,不日之後殡天。
那時候王後娘娘的主治太醫因此獲罪,牽連甚廣,她依稀記得那太醫也姓陸,恐怕正是這位陸景太醫。
想到這裡,她擡頭找辛琰說話,然辛琰這一路都在走神,她念及他身上有傷,輕拍了拍他的胳膊。
辛琰很快回神,等她發言。
“你在想什麼?”
“沒,純粹是覺着好像在哪裡見過了然道長的畫。”
“他從不作畫,這麼多年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得。你說見過,是在何處見過?”
辛琰思索須臾,搖頭,“可能是我弄錯了。你方才說這事可能是有人在挑撥,那你心中可有嫌疑人選?”
“有幾個,但尚不明朗。”
二人又走出好一段路,迎面一人急匆匆而來。
“問辛将軍、程司業安。”
辛琰認出這是刑部的人,問案件是否有進展。
“托陛下的福,”那人朝天拱手,“縱火犯已經落網,尚書大人命下官來請辛将軍去辨認。”
這位官員為尋人,跑了快大半個京城,從禦林軍營地到辛府,又從辛府到程府,再從程府一路至靈泉觀。他眼下不住慶幸自己腳程夠快,不然沒在靈泉觀見着人,隻怕又要繞上一大圈。
辛琰可不搭理他的慶幸,正色道,“走罷,去刑部。”
程君顧瞧這位官員額上汗涔涔,關切道,“大人行路辛苦,我二人先行一步,大人慢行即可。”
“勞程司業記挂,下官常随兵部一道訓練,去年的獨步環京城大賽,下官還奪得了桂冠。”
“那挺厲害啊,有機會可以切磋切磋。”辛琰笑道。
那官員忙點頭。
刑部。
刑部尚書、刑部侍郎等多名官員已然等在天牢,待程君顧三人抵達,尚書命獄卒帶上嫌疑犯。
那嫌疑犯衣着破舊,領口、袖口、手肘均有大小不一的破損,褲腳一長一短,右腿稍跛,走路時整個人都在搖晃。
“擡頭!”獄卒喝道。
這人年紀約摸有三四十,眼窩深陷,兩頰瘦得厲害,露出的手足黑乎乎,站在那兒的時候還不住抓撓。
程君顧站得離他稍遠,卻也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陣陣酸臭味,再觀察他的面容與神态,與自己記憶中的飲月叔父相似,猜測對方可能也是個賭徒,而且還是久賭成瘾的那種。
“辛将軍,你那晚在陸府見到的人可是他?”尚書問。
辛琰點頭。
“劉三,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速速坦白?”
那賭徒劉三道,“小民願意認罪,但小民是受他人指使。”
尚書:“受何人指使?”
劉三身子顫動,一副畏懼模樣,“小民不敢說。”
“你如今身在刑部大牢,妄圖隐瞞隻會加重責罰,倒不如老實點全盤交代了,根據我朝律法,或還能減刑。”
刑部侍郎見劉三面色如土,湊過去沖尚書耳語兩句,尚書聽完,眉頭頓時緊蹙。
“劉三,本官問你,你口中的指使之人可在現場?”
劉三猶豫片刻,慢慢點頭。
“指出來。”
辛琰眯了下眼,趁他們不注意,從地上撿了兩顆小石子備用。程君顧發覺,伸手按住他手腕,微微搖頭。
“是……”劉三右手抖似篩糠,極慢但決絕地伸出食指,指向在場一人,“是,是程四小姐。”
衆人嘩然,唯程君顧和辛琰淡定自若,心中前後道了句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