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了嗎?”
林延述眉心微蹙,語氣與神情齊齊冷下來:“别告訴我你在和我演農夫與蛇。”
阮湘不想再和他浪費時間,幹脆直言道:“林延述,我接下來說的話很離譜,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神經病,但我無所謂你怎麼想,因為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自初遇到現在不斷發悶的胸口在此刻終于稍稍得到喘息權利,阮湘呼出一口濁氣,把早就想好的話語悉數吐出。
她幾乎是在發洩惡意般地說道:“林延述,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了,不然也不會替我抄筆記,每天給我帶早飯,對我無微不至的好。”
“但很抱歉,我不可能早戀,更不可能會喜歡你這種人,建議你現在就及時止損。以及因為一些原因我以後都不想和你有任何接觸,屬于看到你就會呼吸不暢,心煩意亂,所以請你以後有點自知之明,别再來我眼前亂晃,這行為很讓人讨厭。”
“今天在天台上的事情的确是我一時之間沖動,我向你道歉,你需要我向高主任解釋的話我随時都可以,就這樣。”
無情話語霎時張牙舞爪地殺入耳畔,林延述瞳孔劇烈收縮一瞬,指尖微攏,緊攥住那杯柑橘果茶。
郁熱的風吹在身上,剜去一層皮般,餘下的情緒被剝得刻骨銘心,尴尬、挫敗、煩悶,不由分說充斥進林延述的心腔。
有一瞬間,林延述幾乎想站起身質問她。
什麼叫看見他就呼吸不暢,他難道是真空泵把周圍氧氣都吸走了還是怎樣?
因為一些原因又是什麼原因?拿來打發人的借口随便到連理由都不用想清楚就可以将他棄之如敝履,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明明昨天還是同窗契友,班荊道故,今天說翻臉就翻臉,仿佛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的感情在阮湘眼裡看起來是不是就像個癞皮狗的笑話?
林延述一向在外人眼裡是天之驕子,仿佛什麼事情在他手裡都能完成的輕易,隻有在阮湘這裡,他是狼狽難堪的,輕而易舉便被她逼到潰不成軍。
橙黃色的飲料被壓力聚集在杯沿,搖搖欲墜,似乎頃刻間便要噴發出來。
恍惚間,林延述想起自己對高主任說得那句,從始至終,她都在拒絕我。
他啞然失笑,還真是一語成谶。
喜歡這種感情真的很難搞,林延述看着阮湘,心口仿佛有把烈火在灼灼的燒。
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判處死刑,對他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這裡,林延述蓦地擡起眼皮,卻在阮湘盛滿厭惡的瞳孔裡望到了倒映着的自己,心口仿佛突然被針刺入,疼得指尖驟然失力。
不能生氣,林延述想。
别吓到她了。
于是他壓下心中密密麻麻的刺痛,即使已經鮮血淋漓到快要發不出聲音。
最後,他隻是問:“朋友也做不成了嗎?”
“嗯。”
“為什麼?”
阮湘漠然地看着林延述,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像隻搖尾乞憐的小狗,追着她的褲腳讨問,讨好,隻等待她降下一個憐憫的目光。
可她要把小狗一腳踹開。
“因為我讨厭你啊。”
伴着最後一字的降落尾音,柑橘果茶“砰——”的一聲摔落在地面,橙黃的液體噴灑在兩人中間,像是有人冷冷地畫上條楚河漢界。
阮湘心裡閃過絲隐秘的痛感,但又夾雜着惡意報複後的爽快,即使她知道眼前的這個林延述再無辜不過,可她就不無辜嗎?
沒必要可憐男人,她寬慰自己,明明從頭到尾為這場感情流淚的一直隻有她而已。
阮湘拿起手機,面無表情道:“十分鐘到了。”
女生決然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而那杯少冰的果茶被原封不動地安置在原地,林延述在原地怔愣了很久才伸出手,仿佛鼓足最後所有的勇氣才把它拿過來。
裡面的冰已經有些融化,不規則的冰塊像被砸破的玻璃,裡面有些什麼,晶瑩剔透到看一眼就心知肚明。
猶如他一眼就望到結局的感情。
離開奶茶店,阮湘幾乎是跑到教室,她喘着氣剛坐回位置,手機便滴滴滴地響個不停。
家教老師說這周六下午可以來試課,她欣然同意,而後趴在桌子上佯裝午休的一員。
臉頰上傳來的微涼觸感讓阮湘舒服許多,當大惡人的感覺還不錯,隻是她的心總有點靜不下來。
廣播裡正在播放一首舒緩的音樂,阮湘閉着眼,跟着去哼不成調的歌曲。
片刻後,她總算弄明白她在難受什麼。
她用重來的一次機會,揮刀向曾經的自己與青春斬了個一刀兩斷。
而那些回憶不管是悲傷還是喜悅亦或是痛苦,憤怒,隻要是與林延述有關的,從今天開始都會慢慢消散在記憶深處。
她不知道蝴蝶效應會将她領向何處,但總不會更糟。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窗外微風拂過,樹影搖曳,阮湘望着揮舞翅膀,無憂無慮翺翔于天際之上的飛鳥,輕聲道:“再見了,林延述。”
往日的羁絆被徹底斬斷,而她現在也要開始奔赴新的篇章。
阮湘思考片刻,給自己建立了一個目标,比如說,成為明年的高考狀元。
……
林延述備忘錄:
2018年8月7日。
早知道就不叫她出來見面。
遲辰這個烏鴉嘴,還真讓他給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