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清璃自謝驚塵懷中擡起頭瞪向一旁的邪月老,饒是她想裝作無害的模樣不輕舉妄動,卻也還是被這怪人激起了火氣。
更不必說謝驚塵。
謝驚塵不顧背後的炎火蔓,忍着痛意退了幾步。他後背青色的衣衫上立時出現一道道被火燎燒過的痕迹。
“你這邪祟究竟想做什麼!”謝驚塵凜目斥道。
邪月老此時眉頭緊鎖,他沒想到謝驚塵甯可自己受傷也不願逾矩。
“這小子也正經過頭了,他當真喜歡蕪清璃麼?”邪月老在心下暗暗道。
隻是目光觸到謝驚塵護在蕪清璃頸側的手,他又否了這個懷疑。
“哦~我懂了,是有外人在場不好意思?”邪月老捋着白胡子沉吟片刻,忽然揮手将炎火蔓收回。
周身痛意驟然消失,蕪清璃與謝驚塵齊齊朝邪月老處看去,可那千年古桃樹下哪裡還有紅袍老人的身影。
隻餘一道蒼老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我已說過,你二人的姻緣是早早定下的,任你們如何抗拒,隻要你們對對方心存一絲情意,便有數不盡的幻境。”
話落,散在地上的炎火蔓頃刻間化成齑粉,桃林恢複成初時的模樣,靜谧甯好。
确定邪月老離開,蕪清璃松了一口氣,忙朝謝驚塵關切問道:“驚塵師兄,你的傷怎麼樣?”
“無事。”謝驚塵搖了搖頭,輕蹙着眉頭摸了摸自己的後肩。
他倒不是為了安撫蕪清璃,而是當真無事。
在炎火蔓退去的那一刻,他背上的灼傷便也即刻恢複,連衣料都完好如初。
可見這幻境中的傷并非實相,全憑邪月老心念而已。
邪月老雖已離開,謝驚塵面上卻依舊帶着戒備之色。
起初看到紅袍老者時,他第一反應是被某位前輩拉入幻境,可從那老人的身法來看,卻更似他從古籍上看過的一類妖物。
“驚塵師兄,你當真沒事?”
謝驚塵正凝眉思索,蕪清璃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他回過神,柔和了神色道:“我并未真的受傷,隻是在想九霄門中為何會出現妖物。”
“妖?”蕪清璃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師兄是說魇妖?”
“嗯,《古山海紀事》中曾提到過,魇妖可化作百千面孔入夢,于夢中可限制他人修為,因此幾乎無人可敵。隻是在夢中如何厲害,待出了夢境,魇妖對被入夢者本體卻造不成什麼傷害,隻可擾人心神而已。”
謝驚塵說話間,一陣風将落在地上的花瓣吹起,桃林之中頓時花香濃郁。
蕪清璃打了個噴嚏,接話道:“而且魇妖控制夢境的時間與其修為有關,便是上古靈力充裕時期的魇妖,據說也隻能維持一個日夜。我們再等些時候,總能出去的。”
謝驚塵眸中閃過詫異:“你還記得?”
“啊,這個嘛……近日我記憶的确有損,不過這件事應當是往常常被我放在心上,因此驚塵師兄一提,我便下意識脫口而出吧。”
蕪清璃一邊低着頭用腳撥弄鞋前的落葉,一邊偷偷用餘光去瞄謝驚塵的反應。
這位師兄看起來腼腆内斂,脾氣蠻好的樣子,既然一開始他沒有與她為難,眼下應當也不會上頭打小報告。
果然,謝驚塵隻是怔了怔,随即應道:“原是如此。”
蕪清璃提起的心便跟着放了回去。
至于為什麼謝驚塵面色微紅,蕪清璃也當他隻是被熱的。
擡手在頰邊扇了扇風,又仰面去看桃樹枝桠間透下的日光,蕪清璃眯着眼道:“這幻境裡可真熱。”
她放下手看了看四周,指着桃花最為繁茂的一處朝謝驚塵提議道:“驚塵師兄,我們去那邊暫作歇息?”
“好。”謝驚塵看上去比蕪清璃還熱,挺直的鼻梁與鼻尖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在斑駁日光照射下亮晶晶的。
兩人走到樹蔭底下,待蕪清璃坐下,謝驚塵便也在一旁打坐。
蕪清璃雙手撐着腦袋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想出一個話題,她揚起笑臉轉頭去看謝驚塵,正打算開口,卻見謝驚塵正阖目養神。
蕪清璃面上笑意一僵,隻得将已湧到喉間的話又咽了回去,随手抓了根桃枝在地上逗螞蟻玩,裝作無事發生。
不過這樣也好,她還愁沒話說呢。
不知過了多久,雲層将烈日遮蔽,蕪清璃長長呼了口氣:“總算是可以涼快一會兒了。”
然而片刻之後,那裹着桃花香拂過面頰的風非但未變得涼爽,反而越發灼熱了。
蕪清璃甚至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喉嚨也幹咳發緊。
她用手背揩了揩鬓邊汗珠,忍不住轉頭去問謝驚塵:“驚塵師兄,你覺不覺得這天似乎更熱……”
話未說完發現謝驚塵狀态有異,驚呼道:“驚塵師兄,你怎麼了?”
此時的謝驚塵依舊是閉目打坐的姿勢,眉心卻緊緊鎖着,唇也抿作一條繃緊的線。他呼吸急促,仿佛在忍受折磨。
蕪清璃起身想要去察看謝驚塵的狀态。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動作,謝驚塵眉頭卻鎖的越發緊,睜眼喝道:“别過來!”
蕪清璃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可謝驚塵畢竟是她目前唯确定身份并一能夠聯絡到的千靈門接頭人。
于是即便此刻謝驚塵有些反常的兇,她還是善解人意道:“驚塵師兄,這幻境中隻有我們,你不必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