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黑雲壓境,鳥獸驚逃。
連陽光都吞噬殆盡的深淵中,龐大濃郁的魔氣如兇獸,暴躁地在最深處沖撞翻湧,後又逐漸朝中心聚攏,慢慢地,竟是凝出一個人形來。
而此時,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破開厚重的黑雲,直照在那魔氣凝聚的人形上。
人形慢慢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血色的紅瞳,似因金光,其中一隻眼睛被逐漸染上金色,最後形成的是一紅一金異色雙眸。
既漂亮又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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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便有人背着籮筐走十幾裡路去山上找藥材。
若不是老娘病着,家裡又實在揭不開鍋,牛大莊也不必跑這麼遠,是鎮上藥店夥計跟他說,南邊的山上有不少上好藥材,見他孝順便顧他去找藥材。
牛大莊擦掉手裡的汗,小心掏出一薄本翻看上頭畫着的藥材模樣,确認記住了才貼身放好。
夥計說,最金貴的藥材長在西面,他得翻過山頭才看得見,牛大莊見離山頂不遠了,便一鼓作氣爬了上去。
誰知這山的另一頭竟是光秃秃的沒路了,像是被陡然削斷似的。
還沒等他仔細查看,一隻蒼白見骨的手突然伸出,攀住崖邊。
牛大莊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石子磕得面目猙獰,哆嗦着嘴唇,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鬼!”
眨眼間,一名身着黑袍的少年落在了崖邊,他盯着狼狽的牛大莊,說:“我不是鬼,我叫應夏,剛取的名字,好聽麼?”
一抹朝晖照在了那名叫做應夏的少年臉上,他有雙小鹿般純粹清澈的褐眸,五官精緻漂亮,嘴唇很紅。
牛大莊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他沒讀過書,卻也知道面前這個少年長得很美,就像說書人口中那種……魚沉了燕子落了。
“喂,我問你話呢。”少年的聲音也格外好聽,如清泉擊石。
牛大莊懵懵地回答:“啊,好、好聽。”
應夏唇角上揚,毫不掩飾眼底的笑意,他輕聲哼着不着調的曲子,走下山去。
等少年走遠了,牛大莊才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來,發覺得背簍的重量不太對勁,他拿下來一看,竟是裝滿了半筐子的草藥!
牛大莊匆忙從懷裡掏出小薄本,對照着本子上的藥材,沒錯,一樣都沒錯!本子上畫的藥材竟全都在背簍裡了!
再擡頭看那少年,他正迎着初升的朝陽走去,步伐輕快。
“仙人,是仙人!”
牛大莊朝少年離去的方向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頭,嘴裡念叨着:“謝謝仙人,謝謝您!我娘有救了,謝謝仙人……”
應夏沒有在意身後的動靜,注意力集中在手心的一團黑霧上,那是極為濃郁的魔氣。
手指微動,幾縷金線纏繞上掌心的魔氣,将其牢牢包裹了起來,轉瞬間那魔氣就變成了澄澈清新的靈氣。
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它原來是團魔氣,應夏剛試驗過,拿這團魔氣變化的靈氣去摘取山中的靈植。
靈植可比人敏感多了,竟是一點兒都沒有排斥,好像它本來就是靈氣似的。
應夏眼睛微眯,心念一動,靈氣四散而去,不過幾下眨眼的功夫,手裡便多了幾朵潔白的野花,微弱的靈氣從根莖内部呼應着纏繞在外面的靈氣。
他能自如驅使魔氣,也一樣對這靈氣通用。
應夏輕輕碾碎野花,讓和煦的風帶其回歸自然,他繼續哼着不成調的曲子,漫步在山林間。
直到日頭挂到正中,應夏才走到最近的小鎮。
正是飯點,鎮上的客棧酒館裡人聲嘈雜,菜香與酒香混雜着飄出老遠,似要争個高下。
這些都沒擾了應夏的興緻,反而是一道微醺低沉的輕聲抱怨,令他停下了腳步。
“誰哼的曲子?怎麼五音不全……”
應夏仰頭望去,那是一間酒樓,臨街的窗戶敞着,那個抱怨的人正抵着窗沿,一手撐着頭,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朝他望來。
那人倒是有個好相貌,豐神俊朗五官深邃,似因微醉,一雙桃花眼含着潋滟春水,柔和了冷峻的面容,隻是那張薄唇沒吐出好話來。
不過,應夏對好看的人格外寬容。
酒樓旁種的樹抖了抖枝葉,風撩起了幾片葉子卷向那人,劃過時有細微破空氣聲,藏在簌簌聲下微不可聞。
但說他哼歌難聽除外。
那人似是無意,在葉子将要碰到他時,撐起上身微微舒展,伸了個懶腰,手背有意無意輕打了下葉子,那幾片葉子便服帖地落在了窗沿上,乖得很。
溫卻滄薄唇微勾,染着水色的桃花眼依舊印着樹下少年的模樣。
隻見少年微蹙了眉,紅唇抿住了唇瓣上點着的一顆誘人小痣,嘴角稍下拉,鹿似的清澈褐瞳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溫卻滄:“……”
他看着那負氣的背影怔了怔,随即又笑開,輕聲道:“脾氣還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