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字路口的時候,連一輛車都沒有見着,肯定這段路被封了。
太操蛋了,陳嬌在心中咒罵,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停下來,但這分鐘不行,氣得很,她從來就沒有明目張膽的反抗過他,這人擅長心理戰術,每每要将她逼急了就退步,笑呵呵的,他很少笑,笑起來就格外的溫情,這種時候,陳嬌覺得自己還是有人情味的,很快就自己将炸起來的毛捋順了。
風在耳邊呼呼刮着,他也不降速,但自己的這輛車肯定比不過他那一輛,最多就是油耗盡了,她還是得停下來,臉蛋子吹得變了形,她臉本來就肉多,經不住風這樣刮,于是正準備減慢速度,突然見前方快速行來一輛大卡車,而且看樣子,好像沒打算刹車。
陳嬌這回真的有點害怕了,但害怕歸害怕,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含糊,瞅準旁邊的機會,看能不能跳車——操!還真不能,一旁都是水泥地,這個速度跳下去就等于找死,
風在耳邊呼呼的響着 ,迎面而來的大卡車連個喇叭都沒有按,陳嬌臉色變了,這是一場謀殺,陳嬌心中很郁悶:殺她個私生子幹什麼?有種找陳家大小姐去啊。
心中百轉回腸之際,旁邊的奔馳箭一般的沖在了前頭,一個急轉彎,硬是擋在大卡車的前面,機動車相撞發出刺耳轟鳴的響聲,白色的煙霧從兩車相撞的地方散發出來,但黑色奔馳到底體量小,被大卡車撞得在地上劃出刺溜的聲音。
饒是陳嬌已經減速,還是撞在黑色奔馳上,微胖的小身體在空中劃了一個不算漂亮的弧度,砰的一聲砸在水泥地上了。
到底是水泥地比較硬,落地的一瞬間陳嬌覺得身體内都是骨頭渣,戳得皮膚疼,看着不遠處冒煙的兩車子,張嘴就是一口血,結果轉眼珠子看天就沒了顔色,她想自己恐怕是要去了。
醫院裡醒過來的時就聽見她那個不争氣的媽的哭聲了,但沒見着人,倒是床邊站着兩個男人,老一點的那個是她新換的班主任老頭,好像比平時更老了,年輕的一個用紗布包了半邊的身子,臉上除了點擦傷,倒是沒有毀容,依舊很英俊,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灰白頹廢。
她張了張嘴,有人替她把嘴巴上的呼吸機拿開,深深的喘了口氣,陳嬌覺得精神好多了,對着花白頭發的班主任,喊道“爺爺。”
老頭子眼睛快速的紅了,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摩挲她包着白布的臉蛋子,但終究是怕她痛,沒下手。
其實他就算是伸手來,陳嬌也感受不到痛了,她很清楚,這是回光返照。
于是陳嬌沉默了會兒,“爺爺,我想和爸爸談談。”
一旁三十四五的男人眼裡微微亮了亮,又黯淡下去了。
老頭子沒做聲,半晌,還是出去了。
男人看着她,也沒做聲,陳嬌再次喊了聲“爸爸。”
那男人點點頭,陳嬌想露出一個笑容,但做不出這樣動作,身體好像被人抽幹了氣力,她隻能大腦勉強的活動。
“爸爸,我不能照顧媽媽了,我不想死。”
男人從來不流淚的眼眶泛酸,他伸手抹了一下,手背上濕漉漉的,起身坐在她的床上,低頭看着她“我會幫你照顧好媽媽。”
陳嬌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男人到底不情願女兒最後一程同他還是沉默,他有點受不了,但習慣了高位發号施令,他不會溫情的同人交流
“還有什麼要為你媽媽争取的嗎?”
陳嬌被戳破了心中的小計謀,有點尴尬,但是很快就被忽略了,畢竟她就要死了,而且這樣的情況也不是頭一次,她從來就不會覺得自己會是這個智商爆表,還拿了心理學博士學位的男人的對手。
“别讓那個女人靠近我媽,她那麼蠢,肯定要被那個女人吃的骨頭也不剩。”
男人又點點頭。
陳嬌心中的石頭落地了,這個男人壞的時候挺壞,但很守承諾,反正來說,她就沒看見過他食言的例子,隻是此時他臉蛋灰白灰白,有一瞬間覺得他其實也很可憐,中年喪子,雖然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也就三十一二歲的模樣,但陳嬌曉得,他其實也很難過。
這樣她心中産生一種莫名的舒爽,突然明白自己其實還是很讨厭他,就更不曉得要說些什麼。
陳泓想要掏煙,但手觸及到身上的病号服時,突然想起來這裡是病房,然後把手抽出來,給床上的陳嬌理了理頭發——其實這是陳嬌第一次喊他爸爸,也是第一次喊爺爺,當然甜頭不是白給的,他清楚她眼底的狡猾——這孩子一貫狡猾,比她媽媽不曉得多了多少個心眼,這點陳泓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