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的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在淩霄閣裡,按照輩分,我該尊稱雲炤為師叔,但他……也是我同父異母的長兄。”
“他,是我此生見過,唯一擔得起‘風華絕代’四個字的人。”
聽見他對齊光的評價,蘇盈微微歎息:“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從前的師父,大概真的就是别人常說的天之驕子,若是沒有發生……”
她沒再說下去,卻聽洛孤絕問:“雲炤……在西州,又是何種光景?他對當年之事,可曾有過怨言?”
蘇盈搖頭:“沒有,師父從來沒向我提起。至于你問他在西州是什麼樣的,我隻能說,各國的王公貴族都有些讨厭他,但又不得不折服于他,而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十分敬仰愛戴他。”
“知道嗎,師父死訊傳出的時候,很多國家的子民,都自發着白衣,奏喪歌。他當初鎮守的迦煌城,更是滿城缟素,哀樂三月。”
蘇盈聲音極輕,“我離開天之宮的時候,特意翻了現任承修史在編年冊上對他的記載。你要聽嗎?我一字一句,全都背的出來。”
洛孤絕點頭,蘇盈清了清嗓子,開始認真叙述齊光在西州的事迹:
“聖奧教王三世十一年,有齊氏名光者,自中庭而來,時值邊境戰火連綿,百姓苦不堪言,齊光獻策,願為邊境結束戰事。”
“聖奧教王三世十二年,迦煌城大捷,北疆與西州簽訂盟約,化幹戈為玉帛。教王龍顔甚悅,封齊光為風之使者。”
“聖奧教王三世十七年,教王沉迷煉丹,以童子為藥引,風使不忍骨肉分離,勸誡未果,私放稚童,軟禁幽庭,不複出。”
“聖奧教王三世十九年,雷使聯手風使,推翻教王暴.政,雷使加冕為王,風使婉拒封賞,自言惟願河清海晏,九夷升平。”
“聖因教王一世元年,風使創懷雪營,選守岚衛,不論身份貴賤,地位高低,凡入營者,均配火铳,享食祿。”
“聖因教王一世二年,風使以抱病之軀,率一千守岚衛鎮壓朱夷國動亂,未損一車一兵,而朱夷國獻上诏書,以表臣服。”
“聖因教王一世三年,龍襄原大旱,月泉幹涸,風使大病初愈,帶守岚衛開渠,引雪山之水灌溉農田,終解幹旱。”
“聖因教王一世四年,風使提議開辦學堂,直言有教無類,一時西州諸國,讀書之氣,蔚然成風。”
……
蘇盈背了很久,而洛孤絕也聽了很久,結束的時候,已是傍晚。
華燈初上,望着延夏城漸次亮起的燈火,蘇盈低聲總結:
“在很多人心中,他雖隻是光明聖教的風使,卻代表着西州真正的光明。”
“我聽說雲炤遇害,是因為三長老作亂,蕭懷光才能趁機潛入天之宮?”洛孤絕蓦然開口。
蘇盈苦笑:“師父執掌懷雪營十萬守岚衛,一直受到三長老的猜疑與忌憚。他又是中庭人,他們總擔心師父會不會與中庭勾結,對聖教不利。而師父向來與三長老政見相左……”
還有些更深層次的原因蘇盈沒有說出來,因為已經涉及到光明聖教的隐秘,隻能歎息一聲:
“可他們哪裡知道,懷雪營,守岚衛,自始至終,懷念的,守護的,都隻是一個人,一座城,一個國罷了。”
“雲炤被刺殺之時,他……”洛孤絕欲言又止。
半晌,蘇盈才開口,聲音極輕極輕:“我不知道。他遇害的時候,我沒有在他身邊。那時我在出使夜涼國,接到消息趕回時,已經……”
她抽了抽鼻子,抑制住語聲裡的哽咽。
洛孤絕沒再說什麼,他看了看天色,轉移開話題:“去吃飯吧。”
蘇盈點點頭,拿過他手裡的兩串包裹,兩人并肩前行,影子在青石闆之間拖曳的斜長。
一旁的道路上,馬車骨碌碌地駛過,車廂裡,齊曜和容煙姑娘調笑着,溫香軟玉滿懷。
兩人正要商議晚上去哪尋歡作樂時,忽有風吹過,掀起窗簾的一角,齊曜從行人之間瞥見到某個熟悉的側臉,慌忙從車廂裡探出頭,卻隻看見人群中漸行漸遠的背影。
“奇怪,難道是看錯了。”齊曜喃喃自語,終究還是不放心,他喚來一名随從,對他耳語了幾句,對方忙點頭,下車向着齊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