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方盈還是讓人把東廂簡單收拾了,鋪好床鋪給紀延朗住。
安頓好這位祖宗,方盈一面往正房走一面吩咐立春她們,記得明日找些帳幔出來,給東廂挂上。
杏娘有些驚疑,小聲問:“不是暫且住一晚嗎?怎麼還要……”
“既然住下了就不可能隻是一晚。”方盈幹脆趁此時機說清楚,“夫人說了,等将軍回府,再擇吉日補上合卺禮,你們别跟着瞎操心。”
衆侍女聽說夫人有安排,齊聲應是,方盈又點名讓一個叫細柳的侍女,帶個小丫頭去東廂值夜。
這下連立春都有些疑惑,等方盈寬衣躺下了,趁着放帳子的時候,低聲道:“娘子叫細柳去值夜,是不是有些……”
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細柳的聲音:“娘子睡下了嗎?”
方盈示意立春去答話,立春去了一會兒,回來禀道:“郎君問他在夫人那裡換下來的衣裳,說是要記得拿回來,漿洗完了,不許丢掉,要好好收着。奴婢回說已經帶回來了,請郎君放心。”
“那等洗完,你記得給他送到東廂去,要當着他面。對了,新衣裳改了嗎?”
“改好兩件了。奴婢帶回來,就是為了比量尺寸的,不過那衣裳雖舊,針腳卻細細密密,做得很是精心,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方盈看她一眼,“不該我們操心的事,少操心,也别多嘴。”
“是。但細柳……”細柳是院裡長得最好看的侍女,郎君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才從窮山惡水之地回來,萬一……。
“真有什麼才省心呢……”方盈打個哈欠,“我困了,你也吹了燈去睡吧。”
立春勸不動這個自小就有主見的主子,隻好擔着心出去,但這一晚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踏實的了。
想不到早上醒來,郎君已經在院裡練拳腳,立春隻當是自己起晚了,慌忙進去裡間叫醒娘子,“娘子該起了。”
方盈沒太睡醒,迷迷糊糊看一眼天色,問:“什麼時辰啊?”
“奴婢沒看,怕是晚了,郎君在院裡練拳呢。”
方盈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郎君是誰,她不情不願地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讓立春服侍着穿上襖裙,準備洗臉了,才知道時辰跟她昨日起來時差不多。
“他打他的拳,你也不看看時辰就急着把我叫起來做甚?”沒睡醒就被叫起來,天還冷,方盈滿心不高興。
立春老實認錯,杏娘打圓場:“今日比昨日還冷,娘子要不先吃一碗糖水雞蛋墊墊?不然等會兒空腹出門,更禁不住冷風吹。”
方盈聽見說吃的,臉色終于好了些,點頭道:“我要兩個蛋。”
“哎。”杏娘笑着答應一聲,又往院裡看了一眼,“那郎君……”
多這麼個人,平添許多麻煩,方盈皺眉:“你問問他吃不吃,吃就多煮一份。”
杏娘應聲出去,方盈梳洗打扮好了,院裡那位才終于練完拳腳,進門道:“她們說你兩餐都和我娘一同吃?”
“是,兩個人吃飯,總比一個人吃得香。”
看見紀延朗額上竟然有汗,方盈轉頭跟侍女要絹帕,紀延朗卻說不用,直接打水來洗洗就行。
方盈讓細柳去服侍,紀延朗還是不用,自己洗了臉,一邊擦幹一邊問:“那你還要先吃一碗糖水雞蛋?吃完去我娘那兒,還吃得下飯嗎?”
“……我飯量還行。”方盈說完,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補一句,“主要是為了禦寒。”
紀延朗驚訝地看她一眼——他認識的官宦人家女眷,一碗糖水雞蛋就吃飽的也不在少數,她居然說是為了禦寒、不耽誤吃飯。
“你這飯量,可快比得上那些整日勞作的女子了。”紀延朗一邊說一邊走到妝台前坐下,等人給他梳頭。
方盈房裡梳頭手藝最好的,是李氏給的侍女秀竹,她叫人去找秀竹,自己坐在一旁,笑問:“你現在都知道整日勞作的女子一頓吃多少飯了?”
紀延朗從鏡子裡看向她,兩人目光相撞,都想起點兒不愉快的舊事。
“是啊,我現在知道了。”他淡淡道。
方盈想起他昨日席上并沒說這三年是怎麼過的,此時無事,就順口問:“你這三年是一直在那漁民家裡嗎?他家裡可還有什麼親人?”
“沒有,後來我同他一起被征入交趾一個将軍麾下。”
紀延朗就答了這麼一句,方盈看他不願多說,也懶得看他的冷臉,就不再問,看着秀竹來了,自己起身出去,先把那碗糖水雞蛋吃了。
她吃完又坐了一會兒,紀延朗才梳完頭、穿戴好了出來,方盈跟在他身後出門,就這麼隔着大約一步遠的距離,一路去了李氏院裡。
李氏看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極是歡喜,問了幾句睡得好不好之類的話,就叫傳飯。
早飯是包子和蛋餅,包子有葷有素,蛋餅煎的金黃,上面點綴着翠綠色的蔥花,切成正可一口吃下的小塊,看着極有食欲。另還有一鍋粳米粥,配了四樣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