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當場把他駁回了:“又說胡話,明日誰有空理你?另選個日子。”
“哎。”紀延朗老實答應。
三哥紀延昌插嘴:“六郎隻請母親和嫂嫂們,父親和哥哥們呢?”
紀光庭道:“你們兄弟的事,莫打着我的旗号。”
紀延昌忙應一聲:“是。”然後轉向紀延朗,“哥哥們這頓酒,你可逃不掉。”
“瞧三哥這話說的,一頓酒,我還至于逃嗎?”紀延朗笑着回,“過兩日得空,一定叫上哥哥們去吃酒。”
紀光庭等他們兄弟說完話,又提了第三杯酒,勉勵幾個兒子好好為國效力,還說定了下下個休沐日大擺筵席,要把姻親故舊都請來,大家歡聚一日,聊作慶賀。
這一杯喝完,紀延壽帶着五郎紀延輝和紀延朗恭賀父親順利平叛,加官進爵;紀延昌兄弟兩個則單獨敬李氏,說了幾句兒子不孝、未能侍奉母親膝下、反倒要母親操心的話。
這種時候沒有兒媳婦們什麼事,方盈樂得專心吃飯,她吃完紀延朗給她夾的雞腿,喝光一碗羊肉湯,又吃下半碟子烤乳豬,終于覺着有些膩,夾了幾筷子素菜吃完,清蒸鲢魚就端上了食案。
紀延朗此時正跪坐在紀光庭身邊,端着酒杯聽父親訓話,方盈猶豫一瞬,還是抗拒不了撲鼻的魚香味,伸筷子從挨着盤子那面挖魚肉吃。
等她自覺有六分飽,停下筷子,下面半邊魚肉已經差不多讓她挖空了。
但因為沒動上面,紀延朗回來看見魚是完整的,還以為方盈等着他先動筷,就一邊提箸夾一塊魚,一邊說:“你先吃就好了,不用等……”話沒說完,魚肉夾下來,露出懸空的魚骨。
“……”
“……”
兩人對視,方盈心虛地移開視線,紀延朗失笑,把筷子上這塊魚放到她面前碟子裡,玩笑道:“也不知是哪隻貓兒,倒會偷嘴。”
方盈裝聾作啞,紀延朗自己夾了塊魚吃了,見她不動筷子,還以為她惱了,自己找話說:“父親說明日請你爹來喝酒,娘讓我問問你,你爹愛吃什麼,好叫廚房預備。”
“單請我爹嗎?”方盈受寵若驚,“明日應當有很多人來拜訪父親吧?”
“有人來就一起見見嘛。父親說,自結親以後,都沒單獨與你爹喝過酒,正好明日無事,又是休沐日,你爹也得閑。”
“啊,那我等着回頭告訴嫂嫂吧。”方盈還是有點回不過神,她爹區區一個開封府推官能讓身為節度使、封了颍川郡公的公公單獨宴請——而且這個推官,還是公公給打點才當上的——别說她吓一跳,她爹知道了,今晚可能都睡不着覺。
紀延朗點點頭,端起酒杯,笑道:“來,敬你一杯。”
“敬我什麼?方才不是敬過了?”方盈莫名。
“方才那是爹叫敬的,現在我自己敬你。”見她不端酒杯,紀延朗伸長左手,端起她的酒杯,送到她面前,“多謝你這兩年陪伴寬慰着娘,其實我在交趾這三年,最擔心的也是娘,她已經失去大哥,若是我也回不來……”
他前面已喝了不少,酒意上頭,容易動情,說到此處,眼眶便紅了。
方盈忙接過酒杯,道:“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嘛,以後做事多想着娘一些,少在她面前提打仗的事,前些日子娘還說,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要為你吃素了。”
“是麼?下次再提,你跟娘說,打北趙比交趾容易,官家十有八九會禦駕親征,我們骁雄軍定是要随扈聖駕的,想和北趙軍交手都輪不上我,可千萬别再吃素了,對身體不好。”
“好。”他說得誠懇,方盈便也應得認真,還舉杯跟他碰了碰,道,“那我便不客氣,喝了這杯了。”
紀延朗看她仰頭就幹了,禁不住一笑,也跟着飲盡杯中酒,然後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真是個女中豪傑的性情。”
“多謝誇獎。”方盈很滿意這個論斷,拿起筷子吃了他給夾的那塊魚。
轉眼時辰到了酉時二刻,李氏看着差不多了,帶着女眷和孩子們退席,留下他們父子,重整席面,繼續飲酒。
方盈送了李氏回去,再吹着晚風回到房中,頭便有些昏昏然,想說先在暖閣裡歪一會兒醒醒酒,誰料這一躺下就睡實了,等她醒來,天都亮了。
“我這一覺可真是睡得踏實……”方盈一邊穿衣一邊嘀咕,“郎君幾時回來的?”
“亥時初才回來,醉得踉踉跄跄,難得不撒酒瘋,倒下就睡了。”立春說着往外看了一眼,低笑道,“這會兒還沒醒呢。”
“還沒醒?那不是要晚了?”方盈看一眼天色道。
“娘子不用急,夫人打發人來傳話了,說今日不等您和郎君用早飯了,叫您和郎君吃過飯再去問安即可。”
方盈松口氣,也不急了,慢慢梳洗打扮,等她收拾好,東廂那位郎君也終于睡醒起來了。
她叫人去廚房取飯,自己坐在堂中等了一會兒,紀延朗才按着額頭進來,“爹一回來,娘都不叫咱們去吃飯了。”
方盈失笑:“你這是什麼話?娘一定是想着你們昨晚喝得不少,知道你早上起不來,才……”
紀延朗坐到她旁邊椅子上,搖了下頭,立刻呻/吟一聲:“唉喲……幸虧今日休沐。”
“你先喝碗醒酒湯吧。”方盈示意杏娘去端。
“現在喝還管用麼?”紀延朗嘀咕。
“誰叫你昨晚直接睡了不喝的?”
紀延朗按着額頭,有氣無力道:“我哪知道,我昨晚怎麼回來的,我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