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聽着這兩人一來一往地說話,與一般夫妻無異,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杏娘送來醒酒湯,紀延朗還是端起來喝了,但喝完這一碗,到吃飯時他就沒什麼胃口,還不如方盈吃得多。
吃過飯,兩人一起往正堂去,紀延朗想起前話,又說:“要不要跟我打賭?爹在家這些日子,娘都不會叫咱們去陪她用早飯。”
方盈想了想,搖頭:“我覺得你說得對,不賭。”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現在改主意了。”方盈笑道。
公公在家,确實不方便大家坐一桌吃飯,而且李氏一定想讓他們夫妻多相處,就此讓他們自己吃飯,合情合理。
紀延朗想的卻和她不是一回事,“爹一年難得回來一次,一回來還忙得很,他們倆也就用早飯時能清淨一會兒,說說話了。”
這也是個原因,方盈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說着話,很快到了正堂院外,這時另一條路轉過來幾個人,紀延朗看了一眼,笑問:“三哥臉上這是怎麼了?”
方盈跟着看過去,卻見紀延昌按着眼眶,露出一點烏青,懊惱道:“還不是你鬧着勸酒,喝得太多,回去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紀延朗不信,“三哥身手這麼好,喝點兒酒還能摔跤?别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三嫂安氏,安氏立刻說:“看我做甚?他昨夜回房時就這樣了。我還當是你們兄弟打架了呢!”
紀延朗笑道:“三嫂别急,我是想說,三哥别是醉眼迷離,拿牆當門,撞上了吧?”
紀延昌氣得擡手拍了他肩膀一記:“下次我拿你當門撞,看你再貧嘴!”說完這句,他就大步進去了。
安氏難得地沒有多話,緊跟着進了院。
紀延朗回頭看方盈,方盈低聲道:“三嫂可沒有這麼大能耐,把三伯打成那樣。”
“噗……”紀延朗笑出聲來,“我随口一說氣他的,你還真當回事。”
方盈給他個白眼,先一步進院,紀延朗笑着大步跟上去,與她一起進了正堂。
此時堂中姨娘們和哥哥嫂嫂們都已齊聚,也在問紀延昌臉上是怎麼回事,他隻好又解釋一遍,并婉拒了李氏說請個大夫來看的好意。
紀光庭看都到齊了,叫兒子們跟他去外院,李氏留女眷們說了會兒話,很快便叫大家散了。
方盈跟着嶽青娥去料理家事,順便同她說了幾個她爹愛吃的菜,最後悄悄跟二嫂說:“我真是受寵若驚。”
“誰不是呢?昨日四個孫兒都在,父親一個沒抱,反倒抱了我們靜婵,去花廳的路上,特意提起我爹也要回京,晚上祝酒,又單提起你我,我這心裡也是……”
“二嫂,你說父親是不是有意做給三房四房看的?”
嶽青娥點頭:“我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緣故了,早飯時問你二伯,他隻叫我别想太多,該如何便如何。”
這是智者之言,方盈道:“不錯,咱們行得正坐得直,确實不必多想,安心領受好了。”
兩人這番話談完沒多久,外面就來報,說是親家已經到了。
方盈定了心,也不多問,直到傍晚父親要回家時,才出門送了送。
之後一連兩日,紀光庭都要進宮面聖,日日都要傍晚才能回府,紀延朗營裡也忙碌起來,回家越來越晚,方盈自己,幫着李氏和嶽青娥籌備休沐那日的宴請,亦頗有些忙亂。
二十三這日一早,難得沒什麼事,她正準備從李氏這裡回房,外面忽然傳話進來,說周家小娘子給六娘送了帖子來,請她明日過府一叙。
方盈恍然想起:“啊喲,她家是不是除孝了?”
“對。”李氏道,“我忘了同你說,昨日你父親回來說,在禦前見着周國舅了,官家已起複周國舅為兵部尚書,你父親還邀他赴宴,叫我送張請帖去。既如此,你順便邀着小娘子也來做客吧。”
“哎。”方盈答應一聲,回房去見周從善派來的人,應了明日去周府。
這邊送走周家的人,李氏卻又派人來叫她,方盈忙忙過去,進房見婆母手裡捏着一張黃紙,心裡就有些不妙的預感。
果然李氏叫她坐到身邊,展開黃紙,上面寫了兩個日期,一個是本月二十六,另一個是下月十二。
“這是呂大師推算的吉日。”李氏臉上也有為難之色,“二十六,着實是有些倉促,但拖到下月十二,我又怕你父親在家住不到那時候……”
方盈抿緊唇,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婆媳兩個相對沉默半晌,李氏攬住方盈單薄的肩膀,輕輕摩挲,“罷了,二十六來不及,十二就十二。你去吧。”
方盈站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正看見李氏臉上露出失落之色——她一直期望能趁着丈夫在家,為他們補辦合卺禮,然後第二日一起喝他們小夫妻敬的茶,若拖到十二,這個心願怕就實現不了了。
“娘,要不就二十六吧。”方盈怕自己反悔,飛快地說,“這合卺禮原本就是想趁着父親在家辦的,我……我怎樣都行,都聽您的。”
說完這話,不等李氏回答,就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