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君王,宋子熠卸去往日高傲,綻放笑顔,“謝陛下,燈火很美,臣很喜歡。”
笑容很真摯,至少他看見沈清執時從未這般笑過,秦烨盯了兩秒,就道:“那愛卿便繼續看吧。”
箭雨還在繼續,皇帝沒喊停,士兵們便拉起彎弓,瞄準底下搖搖欲墜的人影射出一支又一支奪命的利箭。
終于,沈清執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利刃刺破心髒的那一刻,竟沒有感覺到疼痛。直至被萬箭穿體,他甚至可以擡起頭,微微看清那兩道模糊的人影。
一黑一水色,二人交疊的身姿在他這将死人的眼中,宛如精心繪出的山水畫天造地設。
宋子熠靠在暴君懷裡,神色不晦。
這時他被紮得稀碎的心髒劇烈絞痛起來,歪頭就嘔出一口血,想蜷縮身子卻發現失去了肢體大半的控制權。
隻能瞪大眼睛,不死心要瞧清愛慕之人的神情。
可就一眼,他便被澆的渾身發涼,
美人雖是國色天香的笑容,眼底卻隐射出冰冷的鋒刃,将底下血肉模糊的蝼蟻活活剮了個遍!
連望過來時,都像是被逗樂了才舍得勻點眼神給為自己被圍剿的沈清執。
“……”沈清執不敢再看,方才喊的聲音已經夠大了。宋子熠眼睛不瞎,周圍也沒能擋住視線的障礙物;聽見了,更看見了。
那就是不想理。
他絕望地别過臉,思緒變得愈發清明,明白為何今夜寝宮的禦林軍比往日多了五倍之多,為何自己前來侍奉卻在皇帝床上昏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布下這個局,誘導他邁入深淵萬劫不複!
皇帝目的達到了,便迫不及待要殺了調和劑,抱得美人歸。
“……”
沈清執苦笑幾聲,血水從唇角翻湧而出,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用僅剩的力氣把珠子碾得粉碎。
風一揚,意識就如同被吹盡的粉末消失殆盡。他不想再理宋子熠了。
…
沈清執死了,秦烨臉上并無太多的表情,他命令禦林軍通通退下,再讓宋子熠去把屍體上的箭拔了,待收拾幹淨後,上前抱起屍體。
“陛下要去哪?”宋子熠提問道,他身上沾滿沈清執留下的血,表情分外不安,似是在挽留君王。
秦烨頓了頓,不知信沒信,“朕要把他扔出去喂狼。”
宋子熠不語了,沒再跟着,他走到陰暗處,握緊的拳頭的全是沈清執碾碎的珠粉。
沈清執死前一秒,還以為自己松開了拳頭,其實連半絲縫隙都沒來得及打開,他的動作終究比意識慢了一步。
天色漸亮,宋子熠勾起嘴角,大步往殿外走去。
隻有劉統領,在看見那具慘不忍睹的屍身時深吸了一口氣,遲疑道:“陛下,當真不讓沈侍郎的家人操辦葬禮嗎?”
哪怕是普通人家下葬,再不濟也能落得個棺材闆,這皇帝不由分說把屍體喂野獸,是讓沈清執連土都入不了?
這也太狠了。
“怎麼?”秦烨轉眸,眼底全是殺意,“統領也舍不得。”
暴君白生了一雙含情眸,望過來時冰冷薄情,劉統領被吓得噤若寒蟬,當即跪下。
“屬下哪敢,屬下隻是擔憂污血髒了您的龍體。”
“哼。”秦烨沒再逼迫,他有更重要的事,“記住,别讓丞相知道朕去哪了。”
宋丞相?劉負一愣,連忙領命,等到皇帝抱着屍首走遠了,他才敢相信上京城的笑柄真的死了。
說起來,他和這位小賊也算是老朋友了——沈清執,曾經隻手遮天的丞相大人,因謀權篡位的罪名,淪落到任職小小起居侍郎的田地,之後更在皇帝面前受盡屈辱。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源于一個男人——宋子熠、一個美得勝過萬物的男子。
除了相貌得天獨厚,本事同樣不小,五年前一舉高中,短短幾年便爬上了一人之下的位置,沈清執相位被奪、家族隕落、皆因瘋狂癡迷這位新丞相大人。
不僅和皇帝唱反調,還跑到軍營和戰神打了一架?
那戰神是何人?十四歲便駐守邊疆砍下匈奴首領頭顱的大人物,家族往上幾代都是戰績顯赫的将軍!
僅僅因為宋子熠被戰神求婚,便惱了頭地跟人生死戰,人将軍隻傷他一條手臂就不錯了。
該,說白了就是瘋,有時候劉負就納了悶了,沈清執文韬武略樣樣精通,怎麼遇到宋子熠就跟傻了一樣?
無腦又瘋最要命。
“唉,好兄弟,下輩子投胎别再喜歡男人了,男人都太絕情!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啊不對,女人貌似也有紅顔禍水……”
劉負頓時語塞,感覺沈清執這個視顔值即正義的傻子走哪條路都行不通。
“罷了,我看下輩子還是你來做這個禍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