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季賢淡笑着,遞了一塊手巾,“去沾水擦擦臉和手吧。”
沈清執一個人走到角落的水缸前,将手巾沾水擦掉臉上的血,再把水擰幹,動作持續了一遍又一遍,到後面眼神恍惚,顯然是出了神。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瞬間醒神,微微偏過去臉,看見一道花枝招展的身影。
“果然是親兄弟,十七年不見都沒半點……”三哥季逢春譏諷着,在看見來人後,聲音戛然而止。
季賢走上前來,冷冷朝他睨他一眼,而後對沈清執道:“弦兒,衣裳拿來了,你去換吧。”
衣服有點大,看尺寸是季二哥的,款式清新淡雅,他不太想穿。
季賢看出他的顧慮,說道:“去西院恐會來不及,為兄便讓小厮取了一套我的衣物,你放心,是新裁的一件。”
沈清執擡眸,道過謝進小屋裡換掉髒衣服,顔色印花和他很搭,如果忽略掉那些松垮的褶皺的話。
“走吧。”二哥領着他落了坐,發現每個隔桌上都擺着一塊木闆,用來放布料供人觀賞,沈清執将次布攤開,大大方方讓别人看。
“四弟,你瞧瞧,季北弦的那塊布也太沒水準了吧,這是隻用了一個單色就敢拿出來登台子?還沒季子晟那個廢物厲害。”
“你個花孔雀說什麼呢?”
季子晟是填房丫鬟所生,經常遭受那兩兄弟欺負。大姨娘為人溫和從不生幺蛾子,可多年來一子未出,所有的寵愛都被生了兩個兒子的三姨娘搶個幹淨。
“怎麼?織得爛還不讓人說了?”
沈清執被他們吵得腦仁疼,幹脆捂住了耳朵,思量對策。
倒是季賢看了看季子晟的布,誇贊道:“五弟織得很不錯。”
“什麼?”季逢春瞪眼看去,布匹的質量果然比平常要好上不少,一看就是下了不少功夫,“這廢物可真能裝的,二哥你不怕他搶了你的位置?倒還誇起人來了。”
季賢懶得和他對話,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坐着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
“嘁。”季逢春算着時辰,暗道大人應該快到了,他可不能失了儀态,故而做好表情管理乖乖等待。
“吱呀~”眼前的大門打開,一位衣着随意的男子走了出來,似是不想外人得知自己的身份,臉上戴了張金色的面具,隻露出薄唇和精巧的下巴。
季逢春咽了咽口水,想入非非。這位大人蒙着面都好生俊美,如是摘下面具,那該何等的……
全場的人都在為大人的出塵驚歎,隻有沈清執他瞳、孔、地、震。
這自帶美人氣場的大人不是宋子熠又能是誰?
沈清執簡直頭皮發麻,躁得想跳出去逮着人就是一頓暴打。
宋子熠走下階梯,半句話沒說,行動十分爽利,從第一排一路看去,視線沒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過。待走到沈清執面前時,他頓住腳步,伸手撚起布的邊角,眸色一暗。
沈清執三魂七魄都在尖叫,這貨不會看上他的布了吧!
豈料,那貨放下布,第一次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将人從頭到腳掃視了個遍,最後,停在小少爺鼻尖那顆黑痣上。
大人是要做什麼?季逢春很是不耐,自己精心的打扮一眼都沒瞧過,倒隻盯着那病痨鬼看。
莫非看上那張病氣的臉了。
“真好看。”說了句無厘頭的話,宋子熠眸中暗色散去,輕笑一聲,指尖點在痣上冰冰涼涼。
“割了吧。”
“籲!”
“你說什麼?”沈清執懵怔在地,重重喘了口粗氣,“你要割我鼻子?”
就因為季北弦和沈清執張了顆一模一樣的鼻尖痣?
“嗯。”宋子熠收回手,眼神厭惡無比,“如果你怕疼,剮了也行。”
話一出,全場寂靜無聲,隻有季逢春愣了幾秒,大喊起來:“一個個是沒聽見大人的話?都愣着幹嘛,上啊!”
家丁被喊回了神,立馬将小少爺控制住,“快,去拿刀,老夫人和老爺說了,一切都聽大人差遣,便隻能……”
沈清執冷不丁被人按住,就如案闆上的死魚任人宰割,他死死盯着宋子熠走遠的背影,心中怒火已然燒到極緻,不管不顧沖了上去。
家丁頓時被拖得踉跄幾步,見他對大人意圖不軌,死死制住他的手,同時用力往後拖。這病弱少爺怎麼力氣這般大?
宋子熠聞聲回頭,猛地肩膀一痛,隻看到沈清執那雙含恨的眸子,亦如……他睫毛輕顫起來,整個人陷入無盡的痛苦。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