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采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輕聲道:“不說什麼道德綱常,你若吃了外面那些人肉,焉知不會染病?”
城主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了些許,又否定道:“……不是的,我、我沒有吃人肉,我沒有吃……我沒有吃!!”
他說到最後一句,忽然眼睛血紅,狀若癫狂的掀了桌子,“我是一個人,我怎麼會吃人肉?!你胡說!!”
他将懷裡的肉掏出來,瘋癫地撕扯,直到撕得不成樣子,才松了口氣,将它們一把扔在腳下。
仿佛解決了什麼極度厭惡的東西一般,他擦了擦手,又恢複了鎮定,臉上露出微笑。
陸采看得心頭發涼。
這人精神顯然已經不太對勁了。
想想也是,一個一心為民的城主,被自己的子民背叛,殺了他全家不說,還将他趕出了廟宇,絕了他的生路。
若那時他還能夠保持清醒,那麼在餓極了終于忍不住吃了同類的肉時,想必心中最後的一根弦也要崩了。
陸采與謝昔訣對視一眼,看向城主道:“敢問城主,與浮屠山通訊的令牌可在身上?浮屠山負責巽城屬地的傅姑娘,此時正在外面等着,既然你兩年前便已求助過浮屠山,且令牌無法使用,不若叫她看看你的令牌,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城主眼睛一亮,點頭道:“在的在的!”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純黑色的令牌,遞給陸采。
這令牌無用,他原本想扔的,可心裡總還存着一絲希冀,雖自浮屠山不管巽城死活的那刻起,他便恨上了浮屠山,但巽城的境況,也隻有依仗浮屠山才可解困。
因此他便一直留着。
這令牌髒兮兮的,被城主方才撕扯人肉沾了血的手一摸,更是污濁,況城主吃了人肉,此時還不知有沒有染病。
雖修士被傳染瘟疫的可能不大,但這瘟疫古怪異常,會不會傳染當真說不好。
陸采正要去接,謝昔訣眼眸一閃,一把搶了過去。
“我拿着吧。”
陸采也不在意,他本就不是浮屠山的人,拿人家的令牌的确有些不妥。
三人一起走到了外面,卻是一怔。
陸采道:“傅姑娘人呢?”
謝昔訣也皺了皺眉,道:“我沒有她的傳音石,無法聯系她。”
傳音石是修真界一種傳訊的手段,若是兩人相隔很遠,無法以神識傳音,便會将自己的神識打入傳音石,交給另一個人,需要聯系的時候捏碎傳音石,神識便會以虛影的方式出現。
不過傳音石捏碎一枚隻能傳音一次,若要頻繁聯系,隻能将神識一直注入傳音石内,雙方之間不斷聯,或者幹脆大家都多備幾枚。
謝昔訣與傅靜思本就不熟,因此彼此之間連對方一枚傳音石也沒有。
陸采道:“你可有長青魔尊的傳音石?不若叫他聯系傅姑娘試試,若隻是臨時有事走了便罷了,隻恐她忽然失蹤,是出了什麼事。”
謝昔訣沉默片刻,沉聲道:“師尊的傳音石,我也沒有。”
陸采:“……”
陸采一時倒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與弘宜真君向來親厚,哪怕從前沒繼任玄門時日日待在山門内,弘宜真君也将他的傳音石給了一堆,隻恐陸采哪日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危險,找不到師尊會出事。
故此像長青魔尊與謝昔訣這樣連對方傳音石都沒有的師徒,陸采真是不能想象。
謝昔訣每日在浮屠山過得究竟是什麼日子?
陸采不知謝昔訣那個煞氣沖天的命數,謝昔訣也沒有解釋,隻道:“傅師姐修為高深,尋常人動不了她,既然無法聯系,我們便先解決巽城的事吧。”
陸采道:“也隻好如此了。”
他看向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巽城城主,道:“勞城主帶路,我們想去那個廟宇看看。”
城主點頭應了,道:“那地方不遠的,就在附近,走一兩個時辰便到了。”
陸采道:“多謝。不過倒也不用走,我們禦物飛過去便是。”
幾人上了天衍,那城主髒兮兮的,天衍不願載他,陸采溫聲哄了幾句,才将城主帶了上來。
謝昔訣依舊一上來便抓住陸采的手,然而他另一隻手拿着令牌,本也沒比城主幹淨多少,便沒有像來時一樣圈住陸采的腰。
見天衍飛到半空中還未上天,那城主便腿肚子打顫,謝昔訣挑了挑眉,本想嘲笑他沒出息,然而轉念一想,這人這麼髒,他若站不穩,難道還要陸采來抓着他嗎?
謝昔訣臉色一黑,嫌棄地貢獻出一條長腿,道:“你抓着我。”
城主聞言,立刻趴下,緊緊抱住他的腿,“多謝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