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昔訣聞言,有些意外地偏頭看了他一眼。
方才站在最前面的青年舉手道:“仙長!我來!”
陸采之前便注意到了,這青年相貌周正,身軀卻有種腫脹又緊繃的感覺,仿佛皮膚下藏着什麼東西,要将他撐開一般。
陸采探上他的手腕,頓了頓,問道:“你在這廟裡的時候,與你在外面有何區别?”
青年道:“區别可大了,仙長此刻碰我,在廟裡我便與平常的感覺一樣,若是在外面,就會非常疼。”
陸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這青年脈象微弱,幾乎要趨近于無,可人卻看着很是精神,且不是将死時回光返照的精神,而是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倒是有些古怪。
陸采又看了看其他染病的人,心下有了計較,便想去看看淨沙寺僧人坐化之地。
青年問道:“仙長,這病究竟能不能治?”
“是啊仙長,我們不想一直待在廟裡啊!”
陸采笃定道:“能治。隻是我需要準備準備,待一切準備妥當,便為大家醫治。”
一群人聞言都松了口氣。
“能治就行!左右我們在廟裡不出去也沒事,多等幾日又何妨?”
“仙長若有哪裡能用得上我們,盡管差遣!”
陸采微笑道:“那我便不客氣了,的确有件事需要大家去做。”
他擡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符,随後将那張虛幻的符收進掌中,道:“将這符放入水中,待化了,一人盛一碗喝下去,便能治一半,剩下的一半,還需再等等。”
喝符水的方法,知道的人不少,哪家孩子夜裡高燒啼哭不止,哪個人行為古怪疑似中了邪,家裡人請來道士,基本都會有喝符水這麼一道流程。
喝符水究竟管不管用不知道,總之被騙的人不少,還有喝了之後反鬧肚子的。
本以為陸采是個修者,不會用這麼常見又神棍的法子,不想修者也這樣,有幾個人幾乎要懷疑他是個騙子了。
然而看陸采空手畫符,且不像尋常道士一般,燒了符紙撒進水裡讓他們喝,想必是有些不一樣的。
衆人便也沒有質疑,那青年小心翼翼接過他手中虛幻的符,轉頭便招呼人去打水了。
陸采與謝昔訣沒有插手,兩人準備去後面的大殿看看,聽說那些僧人就坐化在那裡。
路途中,謝昔訣道:“你還會治病嗎?”
陸采道:“你沒接觸過玄門,不清楚也正常,玄門學得就是這些,相術堪輿,坎卦算命,藥理醫理,都是略有涉獵的。”
道修本就是由民間方士演化而來,雖本質還是為求道證道,然而一些基礎的東西也不能丢。
謝昔訣真有些驚訝了,問道:“你會算命?”
陸采溫聲道:“略懂一些。”
謝昔訣想了想道:“你們玄門是不是有個神算子?”
“不錯。”陸采道:“你認識?”
謝昔訣點頭,實話實說道:“不僅認識,他曾給我算過一卦,說我命中帶煞,百歲前命途坎坷,若與我走得太近,必會傷及自身。”
陸采聞言,有些愕然的看了他一眼。
他與謝昔訣相識三世,從未覺得他有什麼不妥,況若隻觀他面相,分明貴重難言。
陸采道:“不若我再替你算上一算?”
陸采自幼便走得是正統道修的路子,于此道上甚至比他在修煉上的天賦還要強,收服了天衍為本命法寶後,衍算更是刻進了骨血裡,乃他最強的能力。
若說這世上有誰與命數天機最為接近,非陸采莫屬。
謝昔訣不大在意命數這種東西,他幼時全家死絕,起因不過是他爹無意中擋了别人的路,被報複了,便有人說是他克的。
長大後一路坎坷,身邊的人倒黴,算命的也說是他克的。
可謝昔訣從不覺得自己有錯。或許幼時還難受過,後來經曆的多了,便想通了。
别人被擋了路,找他家報複,沒有錯。他為家人報仇,殺了那人全家,自然也是應該。
世上的事從來都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豈是命數能夠說清的,若一句命數便可囊括,那他命數如此,自幼坎坷豈非就是活該?
廢物才信命,他隻信自己。
但陸采說了,謝昔訣便應了:“好。”
陸采停下腳步,随手起了個卦,閉目掐算片刻後,卦象自他手中浮起,在空中化為一支泛着金光的卦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