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采道:“多謝!”說着便将謝昔訣扶起。
走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什麼般,對長青魔尊道:“……尊上,若無要事,近日能不出浮屠山便不出。此事非同小可,還請尊上千萬信我。”
長青魔尊内心疑惑,這話陸采和謝昔訣都不止說過一次了,他道:“真君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陸采不能直言,但透露一些讓長青魔尊有所防範也好。他沉吟片刻,問道:“不知尊上可對大護法屠城的做法有所疑慮?”
長青魔尊點頭,“真君先前說過,巽城死傷無數的根源是他們體内邪氣,然而大護法并未修煉這種食人精血而強大自身的功法,我廢他修為時便已查探過,況他修為也未有長進,由此看來,他身後必定還有人。”
這倒讓陸采有些疑惑了,他原本以為長青魔尊盛怒之下沒有想到這一層,然而他卻是知道的。
“既如此,尊上為何不問清楚呢?”
長青魔尊搖頭,苦笑道:“問清楚又如何?真君與魔道交集不多,因此不知,如今魔道是誰都能來踩一腳,大護法身後的人,左右不過那幾個,我心中都有數,究竟是哪一個,于魔道而言并無區别。”
陸采微微怔了怔,他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不過長青魔尊說得也在理,無論哪一個,魔道都沒有反抗的能力,即便知道是誰,也沒有實力找過去算賬。
如今看來,長青魔尊心裡都清楚,并不像他以為的那樣一無所知。
然而這樣卻讓陸采更加警惕了,既然長青魔尊一直都有所防備,前世依舊還是中了招,隻能說明這個局防不勝防,且極其難解。
況陸采總覺得,巽城之事仿佛有些過于簡單了,雖各處都看起來沒有破綻,可他就是覺得古怪。
但是具體哪裡古怪,他又說不上來,唯一比較明顯的恐怕就是大護法自一開始就非常奇怪的态度,可陸采沒做過什麼壞事,對兇手的心理一點都不了解,他也不知這樣的态度是不是正常。
陸采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謹慎一點,便道:“尊上既心中有數,我便不多說了,隻是除了盡量不出山門外,還有一句要與尊上說一說。”
“真君請講。”
“尊上,當心身邊人。”
長青魔尊一呆,下意識看了不遠處的清和夫人一眼。
清和夫人沒察覺到,隻看着謝昔訣暗自垂淚。
陸采不知長青魔尊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可心裡卻蓦然升起一個荒誕念頭。
然而太過荒誕,他又連忙壓了下去。
此時距離長青魔尊出事尚有段時日,因此陸采倒也不是特别擔心,既已提醒過,有所防備便罷了,且大護法的事一出,仙門那邊近日應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謝昔訣,陸采便沒有再逗留。
長青魔尊說得三弟子是之前與許鸢雨一同到議事殿的白緒,他的法寶乃是修真界速度第一的至寶——陣圖靈阙。
若有靈阙在,五六日的路程,兩日便能到。
許鸢雨因在浮屠山無事,且擔憂謝昔訣,因此也跟着一起去。
幾人到浮屠山門外,與出來相送的長青魔尊和清和夫人打過招呼,正要啟程,便聽清和夫人道:“真君!”
陸采回頭。
清和夫人走上前,鄭重施了一禮。
陸采連忙避開。
雖地位等同,到底是長輩,這禮萬萬不敢受。
清和夫人眼眶通紅,道:“還請真君……一定救救小五,他已經夠苦了……”
陸采看着她,心道前世曾有傳言說清河夫人與謝昔訣情同母子,如今看來的确不假。
長青魔尊死後,清和夫人接手魔道,她修為不高,不說外人,就是魔道内部也總有人對她不敬。
然而有一個算一個,皆被謝昔訣以雷霆手段處理了。
陸采鄭重道:“夫人放心,我必會盡力。”
白緒的靈阙可大可小,謝昔訣此時還不知在經受些什麼,陸采便盤腿坐下,将謝昔訣的腦袋放在自己腿上,讓他平躺着。
他怔怔看着謝昔訣的臉,指尖下意識又撫上那枚天棄印記。
謝昔訣容貌精緻好看,卻不像陸采的長相那樣溫柔,總有種灼目的美,如同天邊的烈陽,看久了便仿佛要被灼傷一般。
眉心紅色的印記紋路又在這種濃烈直觀、且富有攻擊性的美上附了一絲别的,說不上是妖氣還是仙氣,總之神秘奇異又漂亮,點綴的恰恰好。
然而這印記再好看,陸采也不喜歡。
他蹙着眉遮住印記紋路,心道此事最好與天道無關,否則如此醜惡且傲慢的天道淩駕于蒼生之上,絲毫不将衆生放在眼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世間還有什麼安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