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呆呆握着玻璃管,指節用力到發白。
聽到一聲輕響,伊淩下意識轉頭,尤安垂着腦袋,看不清他的神色,手上粘膩粉紅的液體順着指節滴落,玻璃碎片深深紮進他的掌心裡。
“尤安!”
尤安猛地回過神來,盯着手心被自己捏碎的昂貴試劑,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閉上眼睛心想,完了。
他還記得自己剛被買下時,有次不小心碰到了雄蟲放在一旁的東西,雄蟲大發雷霆,将他抽打的遍體鱗傷,當晚發起高燒差點沒熬過去。
而現在,他把雄蟲一直貼身放在口袋的寶貝東西捏碎了。
尤安死死咬住嘴唇,單薄的身子輕輕顫抖,慌亂地将手藏在背後。
但還是晚了一步,伊淩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眉頭緊皺,“你在幹什麼?”
“我……”被攥緊的手腕細細發抖,連帶着全身的傷好像都疼了起來,尤安下意識就想跪下認錯。
他不敢祈求雄蟲的寬恕,隻祈禱雄蟲能看在他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下手輕一點。
他疼怕了。
“把玻璃碎片當成寶了?握那麼緊做什麼?”雄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的大發雷霆,而是小心的把尤安手掌翻過來,想看看具體情況。
隻是雌蟲不知什麼原因握得很緊,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手指掰開。
掌心已經被紮成血肉模糊的一片,鮮血淋漓。伊淩幾乎要被氣笑了,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個世界的雌蟲都這麼愛糟蹋自己的身子嗎?
纖細手腕被他炙熱的掌心包裹,尤安被燙了一下,驚慌失措的下意識就要将手抽出。
“不許動。”伊淩将他的手腕攥的更緊些,警告道。
尤安果然乖乖的不敢動了,隻有纖長的睫毛還在不安地顫動。
生氣歸生氣,伊淩還是半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起傷口來,他小心翼翼地将刺進肉裡的玻璃碎片挑出來,又重新給他包紮。
伊淩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在尤安心裡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他怔愣的呆在原地,雄蟲沒有打他,甚至沒有罵他一句。
好像他失手捏碎的隻是個普通玻璃管一樣,又好像他隻是單純的被碎片紮了手,雄蟲才格外仁慈。
被緊緊攥住的手腕掌心朝上,尤安甚至能感覺到雄蟲炙熱的氣息灑在手心上,又癢又酥麻,連藏在碎發下的耳尖都泛了紅。
“剛剛是怎麼回事?”伊淩包紮完後,依舊半蹲着平視他的眼睛,低聲問道。
他的眼眸平靜深邃好似沒有星子的長夜,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待尤安回答。
尤安一聲不吭地收回手,手腕上被繃帶系成的蝴蝶結随風飄動,眸中泛着深深淺淺他看不清也說不明的情緒,垂下的睫毛遮住赤瞳一閃而過的戾氣,沉默的搖搖頭。
他能說什麼?說自己怕疼不想打針?還是該說自己天真呢?
伊淩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也沒有逼問他,“你不肯說就算了,隻是我希望這種事情不要再有下次了。”
又來了,尤安扯了扯嘴角。他已經分不清雄蟲的關心是真是假。
還是說雄蟲已經學會了僞裝,比起之前簡單粗暴的使其屈服,現在的他段位更高,一步步接近自己,讓自己對他卸下心防,再精心打造一個以溫情為名的牢籠,讓自己心甘情願被困其中。
他剛剛不就差點上了雄蟲的當?
尤安啊尤安,雌蟲指甲用力掐進掌心直到血迹再次滲出,心裡暗諷。
他好像流浪了很久的小貓小狗,連劊子手一點點虛假的溫暖都貪戀着。
手指猝然被握住,伊淩皺眉一點點掰開他緊握的拳頭,潔白的繃帶又染上點點鮮紅,再好的脾氣也被激出幾分怒意,語氣冷漠道:“你把我剛剛說的話當耳邊風?”
尤安身體一僵,倉皇地擡起頭。
他臉頰上肉不多,微微受驚睜大眼睛的模樣讓伊淩想起了曾經養過的一隻波斯貓,不安地看向他。
伊淩冷着張俊臉,手下的動作卻很輕,隻是不再跟他說話,反正他說什麼尤安也不會聽。
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又降到冰點。
一番折騰,伊淩剛升起的火苗差點就滅了,他随手往裡加了點枯枝,餘光掃到掉在旁邊一塊貼着标簽的碎片,隐約露出幾個數字。
“N107?”伊淩覺得有點眼熟,一下子又想不起來,“這是什麼?”
077:“宿主你忘啦?這是原蟲主給雌蟲注射的藥劑啊。”
伊淩:“?”
“這東西為什麼會在尤安手上?”
077涼飕飕答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從你口袋裡掏出來的?”
“?!”伊淩瞪大眼睛。
“不是,這東西為什麼會在我口袋裡啊?”
“因為這是任務裡很重要的道具呀,”077理所當然道,“我作為一個合格的系統,當然要嚴格的将原來的東西一一複原。”
這回伊淩是真的頭疼了,他好像知道為什麼剛剛尤安反應這麼大了。
畢竟,這種藥劑才是造成尤安悲慘命運的罪魁禍首。
N107試劑,是早就被蟲族高層禁用的一種催化劑,它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一些弱小蟲崽的發育,提高他們的存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