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别急,慢慢說……”老闆娘忙拍了拍小棠的背幫她順氣。
“情況不太好……可是聽說其他傷得更重的人都在城主府醫治,他們說延素哥哥傷得算輕的了……”
小棠啜泣道:“可、可阿姐啊,我怕延素哥哥撐不過去……”
“别慌别慌,我和你去看看!”老闆娘一聽也跟着急得不行,兩道秀眉都快擰到了一起,當下就要邁步出門,關門的檔口,忽然瞥見了丹徵。
老闆娘激動地一拍大腿,“小棠!怎麼忘了這位小仙君,他可是金丹期的丹修,肯定能救人!”
小棠看了看丹徵,卻是抓緊了老闆娘的袖子抽噎道:“殷仙君他……阿姐,要不你和我去求求城主吧,讓他……”
老闆娘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轉而對着丹徵一頓猛誇:“你放心,殷仙君這氣度這修為,一看也是個懸壺濟世的,不會坐視不管!是吧,殷小仙君?”
殷小仙君似乎有些睡眼惺忪,黑寶石般的眼珠凝了一瞬,仿佛才想起自己是個丹修,神色之間有些猶豫。
小棠凄凄目光又看向老闆娘。
老闆娘果斷大着膽子上前抓住丹徵的袖子,“小仙君,快去看一眼吧!”
唉,近距離看,這位小仙君容貌果然更為震撼……美色當前,老闆娘很想欣賞,人命關天,老闆娘有所舍離。
咬牙别開眼的老闆娘一狠心半請半拽将人往門口拖去。
但殷仙君走到門口時似乎又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師妹,于是又折返帶上蒼玱。
對此蒼玱很不理解,顯然她對醫術一竅不通,去了也無濟于事。
出了客棧門右拐,不過兩三間屋子,就到了郦家的院落。
小棠匆匆推開院門,回過頭來道:“延素哥哥就在藥房裡……”
說完她快步走到前面引路,一行人跟着她穿過院子。
這個時節,院中夾道盆栽堆翠,間或有一兩隻蜜蜂蝴蝶飛來飛去。
小花圃裡的一株高大的海棠已是盛花盈滿枝頭,看得出這裡的主人将它照料得很好。
蒼玱隻覺得呼吸之間都是花草香氣和酸果子的味道,和昨夜屍堆比起來非常治愈。
不過等到藥房裡,裡面一個小泥爐上吊着一口藥鍋咕噜噜燒着,這藥味就變得十分嗆人了。
丹徵略感不适,一屋子藥味中還夾雜着血腥味,魔修對血十分敏感,他看向床上血腥味的來源,對要靠近這件事感到遲疑。
躺着的郦延素已然昏迷,臉上青白一片,唇色發灰帶紫。
小棠和老闆娘兩雙眼睛齊齊看向殷仙君。
殷仙君略頓了一下,判斷道:“失血過多,兼之已被魔氣侵染。”
老闆娘本來已經坐到床邊扶出了郦延素的一隻手腕,聽了這話一時不知道要不要将這手塞回被子裡——
畢竟這位丹修站在門邊不動聲色就下了診斷,她也是頭一遭見這樣的大夫。
很快老闆娘腦子一轉恍然大悟,開始暗中稱奇:不愧是金丹期的修士!
或許這些丹修醫修到了一定境界,望聞問切就可省略後三者,直接隔着大老遠看看就行,這樣一看築基期的小郦還是嫩了點。
小棠淚光隐隐望向丹徵,焦急詢問:“殷仙君,那您能……能救救延素哥哥嗎?如果您也不行的話,我們該如何是好……”
“這孩子瞎說什麼呢!殷仙君肯定行!”
老闆娘一把将郦延素的被子拉下,露出他胸前的斑斑血迹,朝丹徵道:“仙君要不先給小郦處理下傷口,這傷勢看着怪吓人的。”
小棠見此忍不住又哽咽了幾聲。
丹徵随即看向蒼玱,他素來不喜血污,尤其是這麼一灘混雜着腐爛氣味的凝結血迹。
蒼玱當即回望過去,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她的瞳仁呈一種很暗的灰綠色,此時門外的日光剛好投入她的眼際,便宛如一泓清澈的湖綠。
湖水柔波之中,也清澈地照見了丹徵的惆怅。
“師妹,你幫他清洗下傷口。”殷仙君極其自然道。
“我?”
蒼玱腦海中緩緩排出四個問号????
小棠和老闆娘兩道視線登時調轉了方向。
蒼玱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到床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丹徵。
她很想說她不會,雖然以前是上過學校的急救課,但那隻是對着塑膠人練習心肺複蘇,這回對真傷患處理傷口……醫修弟子人設估計得崩。
況且她還暈血,搞不好待會也得一齊躺下去,屆時畫面簡直難以想象。
老闆娘早就起身讓開了位置,蒼玱在一左一右兩道目光的灼灼注視下,極具壓力地把傷者的衣服揭開——“嘶啦”一聲,帶血的衣襟被掀開了一角。
小棠猛地抖了一下。
衣服下傷口血痂濕潤,似乎還在不斷滲出液體。
蒼玱多少有些眼前發黑,此刻隻怕他傷口再湧出血來。
她看着小棠,又看看隻揭了三分之一的上衣,再看向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蒼玱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地轉向丹徵,聲音也無比凝重道:“師兄,這傷口情況有些複雜,還是你來看看吧。”
鼓起勇氣說完這句話,她立刻低頭目不斜視,堅決不看上司一眼,免得接收到什麼眼神示意。
經此明示,老闆娘也想起來了,小仙君的這個師妹連煉氣都沒有,顯然這位師兄是想讓師妹曆練一番,但人命關天不好練手的呀……
“是啊,小仙君,你家師妹還年輕,要不、要不還是您來吧?”
殷仙君:“……”
屋裡三人,一個頭也不擡,一個黯然流淚,一個滿眼期待地朝他望來。
丹徵不禁陷入沉思,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會在明光域曆這些劫?
他在心中默想起當年所聞的桐山清心咒,思及鹿吳的異況、又衡量兩界的微妙處境、再念及撿來的屬下畢竟世所罕見……
丹徵麻木地掃了一眼斑駁的傷口,面無表情道:“二位先出去吧,我為郦道友治傷。”
“可、可是……”小棠似乎很放心不下,不太願意走。
蒼玱見狀忽然福至心靈,急中生智道:“師兄會師門秘法,師門秘法不可外示于人……”
“明白明白,哎小棠你放心好了,小仙君是金丹修士,比小郦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還能治不好嗎?”
老闆娘給了蒼玱一個放心的眼神,連拖帶拽地将小棠挪出門外。
室内頓時一靜,隻剩下蒼玱與她的上司兩兩相看。
丹徵挑起一個幽涼的微笑,語氣也涼涼的:“傷口複雜?師門秘法?你接着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