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先不過有幾分頭腦,有幾分經驗,膽子夠大手段夠狠而已,這樣的人,大街上不說一抓一大把,但也不至于是獨一份。
憑什麼隻有他成功了?
因為他打的是郁家的名号!
想開輪船廠,至少得有合法手續吧?
但是當局都被打跑了,除非跟小日子合作,不然想辦手續都沒地方辦!
隻有租界還有秩序還在運轉,産業托在外國公司名下才能名正言順。
林耀先一屆窮小子,連外語都講不利索,哪兒來的人脈?
是她爺爺郁振澤有,人家也隻認郁家人,手續當時還是管家去跑的,一切都登記在郁明暄名下。
“不光是輪船廠,還有林公館,也是在我名下,我也捐了,那裡頭的東西我嫌髒,就賞給你們了,過完年就搬出去,别讓人家接收處的同志難做。”郁明暄輕笑着打破了江月最後的幻想。
眼見江月要爆發,她及時補充了一句,“林耀先這麼多年确實賺了點錢,都存在銀行裡,存折支票本他都帶走了,你要是想分财産,很簡單,去港島找他就行。”
“至于你!”郁明暄把目光移向了心疼江月一臉隐忍的郝進步,“你剛才有句話我不贊同,你問我把錢都捐了她們怎麼生活?”
郁明暄冷笑,“你居然穿着這身衣服質問我,斷掉了一個習慣不勞而獲的寄生蟲的寄生之路後,她們要怎麼生活?你這身衣服沒教你什麼叫艱苦奮鬥自力更生嗎?”
郝進步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政府門口,包括躲在門背擡頭探腦伸長耳朵聽動靜的人的臉上的同情也瞬間僵在了臉上。
“王首長,我、我”郝進步想解釋,腦子卻像堵了一團漿糊,越急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突然,他手上一沉,是江月受不住打擊,慘白着臉暈了過去。
“月月!”郝進步顧不上别的,慌忙大喊,不知是誰提醒了一句送醫院,郝進步突然反應過來,連聲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後,一把抱起江月朝醫院跑去,跟在他身後的還有江月的兩個孩子。
江月就像個鬧劇一般,鬧哄哄地突然出現,有鬧哄哄地突然退場,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王則效的視線從走遠的人身上拉回,側頭看向身邊安靜下來的小姑娘,一張标準的鵝蛋臉,不說話的時候像極了古代仕女,溫婉柔順,如畫的眉目雖尚顯稚嫩,但已經能夠初窺徹底張開後會是何等無雙風華。
真像一朵帶刺的玫瑰,也不知日後得多皮糙肉厚的人才能将之攀折在手。
王則效思緒飄遠了一分,很快又拉了回來,“你這麼做,不怕别人說你小小年紀就這麼心狠?”
在華國社會,有些事,有些理是不能計較那麼清楚的,否則隻會讓人覺得心狠無情。
才收了人家一大筆财産,王則效也不吝點撥一二。
郁明暄聞言收回了放在江安甯身上的視線,隐晦地往身後一瞟,顯然知道王則效在說些什麼,世人總是同情弱者,不管對方有理沒理,畢竟同情不費一分一毫,卻能讓自己收獲道德高尚的自我滿足感。
換做後世,她不會理會,奈何世情不同,郁家的名聲不能有一點瑕疵,她無奈略微揚高了些聲音開口說:“您不會真以為江月多無辜吧?當年的事,我可比郝進步清楚多了,他不過就是個被女人哄得團團轉的蠢貨!”
“再說,江月在林公館充了這麼多年的太太,您還真以為她沒了産業就活不下去?輪船廠雖然登記在我名下,但是賺的錢實打實是林耀先拿走的,這些年她們娘幾個買的高檔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飾,随便當幾件就比普通農民一輩子賺的都多了,更何況她管着林公館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存點兒私房錢?不過是好日子過慣了,不想過普通人的日子罷了。”
郁明暄說完,看着随行送她的幾位小幹事恍然大悟的神情,覺得心累。
好在,該解決的事情都已經差不多了,等到把産業盤點好,把幾個廠子平穩交接給政府之後,她就算解放了。
謝絕工作人員再送的客氣話,郁明暄坐上自家的車回了家,沒想到,剛下車,就見曾姨一臉喜氣地小跑着女迎上了,“肖同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