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喻景程坐在餐桌前叫她,“你媽媽這兩天心情起伏大,讓她們單獨待一會兒更好。”
喻唯回神,步伐穩健又熟練地走到餐桌邊坐下。
喻景程問:“你傷得怎麼樣?”
喻唯拿着筷子的手一頓,“不嚴重,擦破一點皮。”
“嗯。”喻景程漫不經心地擡眼看過去,“眼鏡要戴好,也不用什麼都瞞着你媽媽。”
喻唯本要坦白的話停在嘴邊,腦海裡不知為什麼,浮現出下午郁葳靠在小院樹上折紙的一幕。
她低下頭,嗯了一聲,默認了。
喻景程看向這個規矩又穩重的孩子,眉目沉斂。
他忽然凝視過去,皺着眉,“你跟郁葳……”
他頓住了。
“我知道。”喻唯說,“她才是您和媽媽的親生女兒。”
喻唯就這麼平鋪直叙地說了出來,情緒平靜。
喻景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過分白皙的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溫順,讓看得人心也靜下來。
喻唯沒遮掩,也沒詢問求證。
喻景程就也沒問你怎麼知道這種虛話。
沉默了幾分鐘,喻景程又開口,“你也是我們的孩子,我和你媽媽以前對你疏于關心,隻是因為工作關系,你不要多想。”
喻唯嘴角往上彎出一個弧度,露出小梨渦來,朝喻景程搖頭,“怎麼會。”
她的表情不像是假。
開心的程度不高不低,恰如其分。
“她在學校表現怎麼樣?”
喻唯微微垂眸,“我們進度快,她剛來兩天,可能暫時跟不上,但她很認真很努力,追上進度應該不難。”
喻景程點頭,看着她:“你幫她補,聽說你們學校有分班考?她不能掉出A班。”
第一次聽到喻景程對成績有要求,喻唯愣了下。
“有問題?”
喻唯回神搖頭,“沒問題。”
兩人沉默。
喻唯忽然問:“您需要我們把名字換回來嗎?”
她沒看喻景程,眼底的酸熱讓她擡不起頭,隻能視線偏向一側,努力維持鎮定。
這問題在喻景程意料之外,他愣了幾秒,沉聲道:“那倒不用。”
沒多久,丁晴從樓上下來,眼睛泛紅濕潤,在暴躁和克制中反複。
氣沖沖地大步朝喻景程沖過來。
見他倆有話要說。
喻唯起身告别,離開餐廳,穿過客廳踏上樓梯,視線全部隔絕,她才側身靠着牆喘了口氣,拖着受傷的腿,趔趄着狼狽地上樓。
空氣彌漫着濃重的藥味。
她走到門口,看向站在對面等着她的郁葳。
郁葳身後房門開着,屋子裡的光浸染在身上,藥味也從她身後蔓延開來。
喻唯靠在牆上歉意開口,“抱歉。”
聲線不穩。
“你因為我受傷,你抱歉什麼?”郁葳擰眉,别扭地低聲說,“白天是我情緒不對。”
喻唯肩抵着門框,站姿稍歪,好像隻是疲累後的随意放松。
但喘息略重,仔細看才能注意到受傷那條腿的褲管在抖。
“沒關系……”喻唯張口,又無言,她摘了眼鏡,“媽媽精神有點敏感,所以我不想讓她知道今天這件事,但沒想到她會聞到味道以為是你……”
“隻是敏感?”郁葳問。
喻唯愣了一下,擡頭看她,目光被燈光浸潤。
郁葳又問:“所以你下午堅持回學校,也是因為這個?”
喻唯抿唇,挪開視線。
她下午給李玉發消息問過誰來接,當時李玉回她沒收到安排。
所以原本應該是丁晴去接,如果丁晴先到,看見她從外面回去而且不見郁葳,她必須有理由解釋。
“我隻是不想麻煩。”喻唯低聲說:“你别害怕,她隻是在意你,不會傷害你的。”
郁葳緊緊皺眉,看着她奇差憔悴的臉色,緊抿着唇沒評價。
“藥。”
她伸出手。
喻唯這才注意到她手上還提了個袋子。
“我房間還有,這些先放你那。”喻唯默了一瞬,含着歉意看着她,拖着低軟的尾音,“她明天應該還會來找你,謝謝你替我遮掩。”
她微微颔首,纖長純白的睫毛上挂着不知識汗還是淚水的濕潤痕迹,映着昏黃的燈光,隐隐發亮。
郁葳抿唇,繃緊了下颌。
喻唯背身擰開卧室門,聽見身後塑料袋悉索聲,又回頭溫聲問:“怎麼了?”
郁葳視線往下瞥,落在喻唯被袖口遮掩,露出一點青紅掐痕的手腕上,“多想着自己吧。”
喻唯愕然,彎着眉眼朝她笑着點頭,“嗯,謝謝。”
郁葳回身關門,靠在門口。
謝什麼?明明應該是她謝。
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藥,煩躁地往桌上一扔。
喻唯進屋脫了外套,曲腿坐在床邊,從桌子抽屜裡摸出藥瓶,低頭看自己的傷處。
褲腿挽上膝蓋,瓷白小腿上腫起的傷口比白天更加可怖。
原本隻是血點的地方結了血痂,蹭着褲子又破了皮,密密麻麻連着傷口滲出血珠,半凝不凝地粘稠,沿着紫青淤傷往外冒。
藥棉按上去,皮肉神經都忍不住得抖。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震動。
藥劑噴上去,喻唯緊咬唇齒,在濃重的氣味中溢出悶哼,靠在床頭歇了會兒才緩過氣。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程淼:下午小魚回教室拿你書包了!
程淼:還拿了你的作業!!
程淼:據說還跟你一起上了車!!!
程淼:圖片
程淼: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程淼:圖片
程淼:怎麼有人拍到她打架的照片啊握草
程淼:上熱搜了握草
程淼:祖宗,下午你倆在一起嗎?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