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聽後陷入沉思,最後向紀宇拱了拱手,“沒想到老夫我處事多年,還沒你一個小娃娃看得通透。”
紀宇側身躲過這一禮,嘿嘿笑道:“老爺爺您是高人,自然沒有我們這些迂人的心眼。這是好事。”
老者被他逗笑了,擡手摸了摸他的腦門:“你這娃娃還挺會說話。你說吧,這次來除了請老夫去坐診,還有什麼打算?”
“哈哈哈,還是瞞不過您。”紀宇讓羅江把太子書信拿來,“這是我主子的計劃。因為要招攬足夠多的醫者,所以需要請您這個在宣州内都有名望有身份的前輩發出請帖,讓府城附近的醫者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克服瘟疫這場大災。”
老者一目十行,越看越對太子升起一份贊賞。他笑着擡眉看紀宇,“醫者隻要府城周圍的?”
“是。”紀宇解釋道:“鄉野道路崎岖,經過洪災後更是難行。再遠的病患不宜長途跋涉,所以也不能剝奪那邊的醫療…不是,是不能減少那邊大夫的數量。”
“我看這信上說,要醫者梳理出阻止瘟疫入體的辦法,編寫成條目,公于世人?還有将醫者按照所擅長的病症,分成幾個不同的組别……倒是新鮮的想法。”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經驗,能不新鮮嗎。紀宇輕咳一聲,沒有接老者的話。
“醫者診金一兩金,學徒十兩銀,待瘟疫得到清治後,每位醫者可得太子親筆的‘醫者仁心’牌匾。”老者看完這一條,直接停住了,“好小子,這樣的餌,就是老夫也忍不住想咬了。”
紀宇看到老者的反應,心裡不由的為自家老闆點贊。
人生在世,不過是為名、為利、為心。他當時就是說了一下要給醫者獎勵,沒想到秋玹章那家夥直接來了個升級版,堪稱是對人性的全方位拿捏了。
有了這樣的神隊友,以後的奪位之路才能刺激啊。
老者小心地收起那些紙,對紀宇點了點頭,“通告周邊其他醫者的事情你不用管了。老夫以前經常會與那些小輩們研讨醫術,待他們看到老夫的傳書,自會過來。”
“至于防止疫病侵襲入體……老夫年輕時有幸參與過一次疫病的救治,還有平時那些得到印證的經驗,倒是都可以寫一寫。但這份數……”
“這事您不用擔心。”紀宇連忙勸慰,“殿下早已想到此節,已經派人去召集抄錄的人手了。”
“你這主子倒是七竅玲珑。”老者誇贊幾句,随即鋪開紙張,在上面寫下自己行醫多年的心得。寫好後,他将此物鄭重交給紀宇,“這些要是能幫到那些受苦的百姓,也不枉我這把老骨頭來這人世走一遭了。”
“先生高義,再受晚輩一拜。”紀宇和羅江一同行禮。起身後,他留下羅江為老者指路,自己則拿着那份古代版防疫指南去找齊雲。
剛到文書閣,他立即被裡面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驚到了。
眼看擠不進去,他飛身躍上一層的瓦頂,從外面向樓上攀了上去。
直到七層,紀宇才從開着的窗戶中看到了齊雲的身影。他一個翻身進去,直接站到了齊雲面前。
“齊公子,事情辦得怎麼樣啦?”
齊雲好懸沒被這神出鬼沒的小魚吓死,無奈的退後兩步,以保證自己視線可以聚焦清楚這家夥的臉。“小鲫魚,你非得這麼吓人嗎?”
紀宇笑了兩聲,再問了一遍,“殿下交代的事情……”
“自然是成了。”說起這個,齊雲的心情就變好了,“至今已有三百五十七人報名,其中不乏秀才和舉人。不過要論功勞,還得看這兩位先生。”
說到這,他向紀宇引薦屋内的兩位花甲之年的老者。“這二位分别是曾書海曾先生和郁培林郁先生。他們都是當世大儒,乃潛心學問之人,所教學生遍布朝野,可謂桃李滿天下,而二人的書院,更是宣州所有學子心神向往之所。就是有他們二人聯名登召,才有下面學子盈門的盛況。”
合着還是品牌效應。紀宇在心裡為齊雲鼓掌,對這位世家公子有了新的認識。看來暗衛資料裡所說的京城四才子之首,也不是一個虛名。
既然齊雲介紹了,紀宇自然要與那兩個老者見禮。意外的是,這兩位大儒對紀宇一個孩子也沒有架子,反而笑着誇了兩句:“這小娃娃看着聰慧,眉眼間透着股靈氣。”
“是啊,和老夫那劣孫相比,倒是羨慕了。”
紀宇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招老人喜歡的buff,不好意思的笑道:“晚輩也就是有點小聰明,當不得前輩如此誇獎。”
“這小娃娃還挺懂禮貌。”
“這是害羞了?哈哈哈”
縱使是一向自認臉皮厚的紀宇也頂不住了,悄悄瞟向齊雲。
齊雲原本也在那笑,接到紀宇的信号,這才擺正面孔:“兩位先生,你們已經知道,我身邊這個小娃之前奉太子之命去征召醫者,如今前來,必是事情有所突破。不如我們先聽他講一講事情的情況如何?”
提到正事,那兩位也嚴肅起面孔。長久以來浸潤的師者姿态顯現出來,讓紀宇有種重回校園被教導主任凝視的痛感。
揮開腦海裡的幻象,紀宇将趙大夫所寫的防疫方法鋪開在桌面上,“這是仁世醫館的趙老所寫。我以為,可以讓諸學子先抄錄一番,傳播出去,待更多醫者前來,再做完善更新。”
齊雲點點頭,和那兩位大儒商量道:“那就按照樓下榜上所寫,抄錄者,一份一個銅闆,若字迹懈怠,則此份作廢;閱看者,十份一個銅闆,若故意縱容字迹錯漏模糊,或故意刁難,則重新計數;榜下宣讀者,每天五十個銅闆,有态度不端、夾帶私貨者,則扣除銀錢,所有職位不予錄用。”
“此法可行。”
“老夫也如此認為。”
行事的章程敲定,齊雲也是雷厲風行之輩,帶紀宇就往五層的那個平台走。
在樓梯上,紀宇好奇問道:“你是何時想到此法的?”
“殿下吩咐的時候就想到了。”齊雲态度很是平常,仿佛自己做的不是什麼厲害的事情,“我自幼混在文人圈子裡,他們的實際情況我還能不懂嗎?自從太宗皇帝廣開科舉以來,除了一部分家境殷實的,其實大部分都是寒門子弟,家裡咬牙供着,就盼有朝一日學成,能夠魚躍龍門。”
“如今宣州災難頻發,又是大旱、洪水、又是瘟疫橫行,多少學子家裡早就斷頓了。”齊雲搖搖頭,“一些家裡本就沒餘糧的,生活早就無以為繼。如果這時再有原宣州刺史那樣的官員刺激,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如今定下的規矩,隻要那些人勤謹一些,不但能賺夠家人一天生活所需,還可為以後求學攢點積蓄。”齊雲說着說着,突然停住了,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紀宇,“殿下說赈災的一應支出都指望馮愣子了,你可知他現在籌了多少錢了嗎?”
紀宇搖搖頭,“還未接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