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睡失敗。
沈欽隻能睜開眼,就着這個姿勢無奈地點了點頭。
司玘眼神似有些無奈,擡手替他理了理鬓發。
這動作他做得理所當然,沈欽卻仍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往後靠了一些。
……太親密了。
這些動作……實在是太親密了。
親密到他都有些無所适從起來。
前些日子沈欽總因為怨氣失控而手腳發軟,而司玘對照顧沈欽一事總是親力親為不假他人,為此免不得要把他搬來抱去的,幾回下來便已經上了手,态度也愈發理所當然起來,仿佛這麼做是再是真常不過,可沈欽卻始終不能适應,總是無端端升起一股莫名的面紅心跳之感。
可顯露于面上的,隻是越來越頻繁的沉默。
為何面對司玘時她總會不由尴尬别扭,除卻對方面容過于俊美,其他原因沈欽并不是一無所覺,卻仍不敢細想下去。
但實際上他又清楚地知道,以司玘的實力乃至地位,這個男人完全沒必要親自照顧他,乃至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
可是為什麼?
沈欽已經不止一次想問了,臨到口出卻又怯懦地退縮回去。
他并不敢承認自己對司玘有種隐秘而古怪的親昵,卻也無法忽視它,加上司玘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親密舉動,他幾乎每日每日都在一種隐秘的喜悅和驚疑中搖擺不定,又難以避免地升出對這般奇異心思的恐懼,如此種種,真真是難挨到了極點。
曾有人言,要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方能通明澄澈不為外物所擾,可一顆真心,豈是說看透就能看透的?那萬般的糾結和折磨,有時就恰恰來自已經隐約明悟,卻又不敢承認的真實心緒。
正如不知從何而起的——迷戀。
是的,迷戀。
将沈欽種種沒能掩藏完全的情緒收入眼裡,司玘在心中反複咀嚼着這個陌生的詞彙。
沈欽還沒徹底明悟,又或者說此時的他尚且不敢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可一直以來,作為一個“旁觀者”,司玘卻一直都看得很清。
因契約而恐懼,因契約而順從,因契約而……迷戀。
他所有異樣的情緒都來自于被司玘殺死那一瞬就已經聯結的契約,他的一切對妖修都不是秘密,也無論如何都反抗不了司玘,司玘知道,如果沈欽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他将會是司玘最衷心,也是最得力的仆人。
——然而他不是。
伥鬼是沒有神志的,在沈欽之前,從來如此。
将被己身殺死的人類收為伥鬼本就是虎的一種天賦,但自身限制同時也是天道制約,一隻虎終其一生也就隻能收服一直伥鬼罷了,再加上修道成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将鬼魂截留世間更是有違天理,虎妖收服伥鬼的可能性要比普通山林野獸低上許多,實力越強這種差距就越明顯,司玘不是沒殺死過人類,但一直以來都未有人能轉變為伥鬼,而後來他一路突破至大乘期,實力的越升就更意味着将收服伥鬼的可能壓縮到最低。
直到他遇上了沈欽。
這個人類是不同的。
先前身受重傷不得已化作原型,司玘完全是在無意識的暴虐中殺死了沈欽,而待到他徹底清醒過來,沈欽的魂魄便早已化作鬼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司玘就在本能的驅使下順利接收了沈欽全部的記憶。
而後他知道了沈欽的魂魄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就如志怪異談中的情節相若,司玘在沈欽記憶中看到的種種比起修/真/界也足以稱得上是光怪陸離,他并不清楚沈欽到底因何而來到此方世界,但完全不同的時空勢必是使沈欽能保留意識的原因之一。
如果隻是這般影響倒也無妨,虎對伥鬼單方面的制約可以說嚴苛至極,哪怕伥鬼有了旁的心思,司玘也就當時多了個特殊的仆人罷了,根本費不上半點多餘的心思,可不過短短兩個多月相處下來,司玘卻發覺事情遠沒他想象得那麼簡單。
沈欽根本就是遠超司玘認知的存在,不單單關于神志方面,還有他驚人的天賦和因契約而對司玘不自覺展現出的依賴和親近,司玘原隻是抱着些微好奇與探查的态度,卻不知不覺地陷了進去。
他是特殊的,他是——獨屬于他的。
從死亡降臨的那一刻起。
可或許是妖物天性貪婪,司玘開始不滿足于單純的主仆的關系,他開始……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