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司玘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眸,沈欽心底暗叫不好——他不過反射為之,卻全沒有厭惡他的意思。
可如今正是兩個人情緒都有些掰扯不清的時候,沈欽一時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他急得要去拉妖修的袖子,卻沒想到伸至半空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
司玘神情不變,隻是将手指同他密密實實地挨着,卻莫名叫沈欽安穩了些,他張了張口再想解釋,司玘手上卻微微施了力道,待他順着那股力氣起身之時,司玘便一把撈住他的腿彎,将他一個打橫抱了起來。
“唔?”沈欽一驚,突如其來的騰空感令他吓了一跳,下意識便掙紮起來。
“别動。”司玘将他抱得更緊,低聲道,“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去看東西?
沈欽掙紮漸弱,知道司玘這般帶他是因為他腳程太慢,自己走又要耗費好些功夫,可……總歸姿态是親昵的,也就叫他心中微顫,仍是覺得不太自在。
司玘以前這樣親密的舉動不是沒做過,可他自己倒是一朝回到解放前,這會兒又不自覺糾結起來。
他一時有些走神,便沒看見一路上道仆侍從們驚詫的目光,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司玘已然抱着他出了宮殿側門,沿着一條小徑向後山走去。
這裡是……?
沈欽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這裡對他而言已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了,司玘步子看似尋常,不知為何卻能幾步邁出老遠,沈欽看那覆着霜白的宏偉建築在身後漸遠,直至被林木遮掩,再看不真切,而周遭樹木卻漸漸茂盛,樹冠密密如棚蓋,遮天蔽日茂盛非常,卻又有日光自樹葉的縫隙間灑下,在地上映出一塊又一塊細碎的光斑。
沈欽睜大了雙眸,怔怔地收不回視線。
這裡的所有林木,竟都是清一色的雪白,如冰雪築就,又似白玉雕琢,聚在一起便化作一處不染塵埃的純白仙境。
美則美矣,卻又含了幾分寒涼。
司玘走得極快,一處景色也隻在眼中停留短短的一瞬,司玘見他一副要看花眼了的模樣,似乎連心情也好了些許,不由放軟了神色道:“你喜歡的話,下次再帶你來慢慢看。”
沈欽點了點頭,眼睛卻仍黏在那一片雪白之中,舍不得收回。
司玘見他明顯心不在焉的神态,眼中也不由帶上了幾分無奈。
……還是個小孩子啊。
身處于這樣一片純白的樹林,呼吸間肺腑中充斥着一股清冷的氣息,就仿佛要将所有煩惱都洗滌幹淨一般,司玘一時間心情有些放緩,但待到轉過小徑,道路盡頭那一方石壁映入眼簾的瞬間,他心髒又一瞬緊緊揪了起來。
沈欽沒有出聲。
那一片光秃秃的石壁在這森林之中實在是紮眼極了,他不知司玘待他來看什麼,可卻能隐約察覺對方瞬間複雜起來的情緒。
這裡是藏有什麼秘密麼?
司玘卻是微微俯身将沈欽放下,待他站穩,才又牽住他的手,向那石壁走去。
随着他們的靠近,沈欽明顯感覺有看不見的能量自司玘身上震蕩而出,如波紋般擴散開來,那石壁接觸到能量的瞬間就如水波蕩漾,最終顯露出一方可容納兩人并行的洞口。
有寒氣自洞口溢出,沈欽發覺司玘手上力道瞬間一緊,将他攥得生疼,可待他轉頭看去之時,卻隻能看見妖修小半張如冰雪封凍的冷峻側臉。
“走吧。”司玘隻這麼說道。
沈欽隻能擡步跟随,石洞之中黯淡無光,前行不足十米,隻容兩人并行的通道便已伸手不見五指,司玘自指尖竄起一簇火苗,頃刻在掌心化作一捧暖紅的火焰,跳動搖曳間照亮了周遭一片。
沈欽跟着司玘前行,卻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心緒不甯。
他知道司玘不會害他,獨自帶他來這幽深死寂的地方也沒勾起他恐懼的情緒,可随着步履前行,他卻陡然升出一絲古怪的感覺,越是深入,就越有愈演愈烈之勢。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牽引他一般。
沈欽的目光就不由落在那湮沒于黑暗的深處。
司玘将他神色變化收入眼底,卻隻是薄唇微抿,并未出聲。
甬道越往深處,便越是寒冷。
兩人七拐八彎不知繞了幾回,沈欽漸漸發覺似有微弱氣流攜卷着寒氣撲面而來,兩側石壁表面逐漸凝了一層白霜,在火焰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片薄薄的水光。
……到了。
兩人眼前驟然出現兩條岔路,左邊有白氣氤氲,正是那寒氣來源,沈欽目光卻不曾有半分停駐,他像是突然失了魂,隻直愣愣地望着右邊更為狹窄的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