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賜安挑眉:“那個時候我不是有新的師弟了嗎?”
宮忱沒吭聲,嘴角快垂到地了。
“你們兩個……”一直沉默着的應婉忽然開口,緩慢道,“是不是……”
沒等她問出聲,有人在後面拽了拽她的衣角。
“春來?等下、你要帶我去哪?”
應婉被應春來拉至角落。
“姐姐,”應春來仰起頭,深深地凝視她,“你看起來好難過。”
應婉一怔,笑了笑:“哪有。”
“你别騙我,”應春來道,“我很笨的,你騙我,我就會信。”
這雙琥珀色的眼眸那麼明亮,誠摯,幹淨。
應婉沉默地看着她,半晌,緩緩紅了眼眶:“春來,他跟我說恭喜。”
“我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值得恭喜的……我要嫁給一個以淩虐為樂的變态,然後我喜歡的人跟我說恭喜……”
“真的,春來,今天來的每個人都會說'恭喜''祝你幸福'……但這種話從他口裡說出來,我還是……”
“我受不了,”應婉嘶啞地哽咽道,“我真的受不了,春來。”
“姐姐,”
應春來踮起腳,替她一點點擦掉眼角的淚水,“謝謝你告訴我。”
“那些人的話你都不要聽了,”應春來說,“你聽我說,”
“應婉,你一定會幸福的。”
“我來幫你,好嗎?”
畫面在這裡裂開一道痕,逐漸被黑暗吞噬。
應春來的輪回路出現了殘缺。
碎片如暴風般席卷而來。
.
“段瑄退婚了。”
“什………”應婉臉色霎時間慘敗一片,“不、不行,那應家怎麼辦?段家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嗎,我要去找他,我什麼都沒做錯,他為什……”
“你冷靜一點,姐姐。”
應春來抱住她,安撫她:“段家仍然會庇護應家,條件隻有一個。”
“是什麼?”應婉沒由來的恐慌。
應春來看着她,眼裡浮着很溫柔的光,輕聲道:
“姐姐,我要嫁給段瑄了。”
.
唢呐高亢,鑼鼓喧天。
“春來,我帶你跑吧?”應婉在應春來的轎前泣不成聲,“我們不管别人了,我們跑吧,我不想毀了你。”
應春來搖了搖頭,笑着看她:“别哭,你應該祝福我才是。”
“不,你不要勉強自己……”應婉捂着臉,“你不能為了我……”
應春來伸手,似乎是想替她擦掉眼淚,但頓了頓,最終還是放下轎簾,聲音從裡面傳來,輕快而喜悅:
“我沒有勉強。”
“姐姐,我喜歡他。”
哭聲和唢呐均戛然而止,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直到一聲徹長的尖叫打破黑暗。
“段瑄——————”
“你這個瘋子!!你對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應婉的身影像在水中浮着似的,表情因為極其悲怆而扭曲醜陋。
“做什麼,”
一個陰冷的男聲響起,将什麼扔在地上:“你不都看到了嗎?”
骨碌碌。
骨碌碌。
這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裡面裝滿了不知名的液體。
一隻琥珀般的眼睛浸泡在其中。
——和應婉對視。
“這是,什麼?”
應婉發着抖,臉色慘白,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我的騙子夫人。”
男人悶笑一聲,半蹲在地上,手指輕輕柔柔地撫摸着玻璃瓶:
“若非新來的仆人太過粗魯,她本可以再快活些日子……可我還是不解氣啊,就把夫人做成了這個,不過也很沒意思。你要喜歡,就送你了。”
“段、瑄——”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咔擦。
咔擦咔嚓咔嚓。
畫面如蜘蛛網般迅速裂開,巨大的豁口下面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鬼影黢黢,詭異的紅燈如同浩瀚汪洋将人卷入其中……
鬼界,左耳橋。
一座形似人耳的木橋橫跨過無數怨靈組成的湍流上,有幾隻濺在岸上,又痛苦地叫着“幹啊”“渴啊”“要死了”,爬了回去。
橋這邊是荒原,那邊是鬧市。
幾個穿得人模人樣的鬼兵,一邊啃着鮮血淋漓的生肉,一邊對荒原上屍體般遍布的死鬼們喊:
“醒了的都過來登記,有錢的上橋,沒錢的,自個遊過去。”
“趕緊的吧,過了今天,就沒有今天了啊。”
“啊呸,這誰的手,摸了糞不成,難吃死了。”
宮忱睜開眼,一隻被啃得坑坑窪窪的斷手剛好被扔至眼前。
“…………”
頭疼。
他剛才好像是頭着地,腦瓜子沒裂,真是謝天謝地。
宮忱揉着後腦勺站了起來。
左耳橋?有所耳聞。
據說是第一任鬼王心愛的姑娘淹死在了這條河裡,成了怨靈之一。
傷心欲絕的鬼王以身化橋,日日夜夜在此聽怨靈哀嚎,祈禱有朝一日重新聽見愛人的聲音。
民間關于鬼界的故事有很多,這是少有的佳話,更多的是惡談。
宮忱邊向橋邊走,腦子裡邊思索着如今的處境。
應春來的記憶是殘缺的,輪回路裡走一遭,不僅沒弄明白事情原委,反而有更多的謎團接踵而來。
應婉的共生禁術從何而來?
她被誰欺騙了?
為何說段家和鬼界勾結?
又為何要把所有人都帶到鬼界?
……
不過那些都是次要的,宮忱深吸了口氣,當務之急,他要找到師兄。
剛登記完,準備跳河去,忽然有一個高高壯壯的男鬼兵拿着兩幅畫像走過來,高喝一聲:
“等等!”
宮忱心裡咯噔一聲。
“見過這個女鬼嗎?”
鬼兵展開第一幅畫像。
——是應婉。
宮忱神色如常,搖了搖頭。
腦中高速運轉,她不是和鬼界串通一氣了嗎,怎麼會被通緝?
“那這個呢?”
鬼兵慢悠悠,又展開第二幅畫。
——是宮忱自己。
“…………”
宮忱一動未動 。
跑?
不,不對。
第二幅的油墨仍未幹透,明顯是剛畫上去的——
這名鬼兵擅自添加自己的畫像上去恐吓自己,為的是什麼?
謀财?沒錢。
害命?沒命。
宮忱心裡疑惑,決定先看看這鬼兵到底是什麼意圖。
鬼兵嘿嘿一笑,以為他是吓到不敢動了,壓低聲音道:“你現在可是我們這裡的通緝犯,乖乖聽話,我就不把你抖出去。”
宮忱無語。
裝什麼呢,我好怕啊。
“我還可以帶你從橋上走,隻要你一會答應我一件事。”鬼兵目光詭谲地看向宮忱。
宮忱挑了下眉。
下一秒,這個又高又壯的男鬼兵嬌滴滴地朝宮忱的耳朵吹了口陰氣。
“哥哥,喜歡搞男人嘛?”
“人家是下面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