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這個詞,對二十五歲的宮忱而言,已經有些模糊了。
不加掩飾的惡意,他受多了,便覺得也就那樣,吃吃喝喝睡一覺,什麼委屈都能咽得下去。
如今卻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
他護着他。
他偏袒他。
他似乎無論遇到何事,都會站在他的面前。
宮忱埋在徐賜安的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随後,捧着徐賜安的臉,将額頭抵了上去。
“對不起,對不起。”他拇指揉着徐賜安微紅的眼尾,喃喃道,“我沒事,對不起,吓着你了。”
徐賜安沉默地打量着他,确認他真的沒事後,才道:“不用道歉。”
宮忱覺得心裡很溫暖,輕聲道:“師兄,你真好。”
“道歉沒有用,你從不長記性。”
徐賜安眼睫低垂,并不理會他的讨好:“等我好了,再罰你。”
“嗯。”宮忱心裡仍然一片柔軟,重新摟住徐賜安,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冷不防和不遠處的李南鸢對視。
李南鸢:“…………”
宮忱:“……………”
忘了師父她老人家了。
宮忱尴尬一笑,老老實實從徐賜安身上把自己撕下來,立正站好。
“我說什麼了嗎?”
不知何時,李南鸢坐在了西南角的一把雕花木椅上,撐着下巴道:“繼續抱着吧,賜安強行沖破穴位,應當站不住了,你………”
沒等她說完,宮忱飛快又把人抱住了。
“你也沒好到哪去。”
李南鸢啧了一聲,擺擺手,揮出兩顆靈丹分别浮至兩人面前:“都别撐着了,是坐是躺自便。”
“為師該罰的罰了,該試探的也試探了,不會再做什麼,放心吧。”
徐賜安颔首:“我相信您。”
說完,他面不改色地調換了兩人面前的丹藥,拿走宮忱的那份。
宮忱眉頭一跳,抓住他手腕。
“沒事。”徐賜安搖了搖頭。
遂雙雙服下。隻是一小會兒過去,兩人氣色都好多了。徐賜安臉上增了幾分血氣,宮忱身上的傷口也都逐漸愈合。
李南鸢手臂往椅背上一架,笑了笑,打了個響指,她那兩個蠢徒兒就雙雙暈倒了。
“傻孩子,太單純咯。”
宮忱是被不知哪傳來的叽叽喳喳的叫聲吵醒的,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醒醒,醒醒,醒醒。”
“姐姐呢,姐姐呢,姐姐呢。”
“………”
是應春來的聲音。
來到鬼界後,應該是受輪回路裡的回憶刺激,再加上它在宮忱體内吸收不到太多活人的精血,就一直處于昏睡狀态。
方才應當是那顆丹藥裡的成分讓她也吃了些去,現下正活力滿滿地鬧着要找應婉。
“醒了,醒了,醒了。”
“找姐姐,找姐姐,找姐姐。”
“………”
跟剛睡醒的小孩似的。
太鬧。
宮忱倒是懶得管,往旁邊瞥了一眼,看見熟睡的徐賜安,連忙“啪”的一下,拍在遊走于脖頸上的一隻鬼眼,嚴肅道:“你給我安靜一點……”
“咦,”他順手摸了摸喉嚨,喃喃,“我能說話了?”
看來是品質上佳的丹藥,從醒來後神清氣爽這一點來說,裡面還加了某種安神成分,導緻兩人紛紛睡着。
應春來被他捂着也不老實,繼續“姐姐姐姐”地叫。
“吵什麼吵?”這時宮忱腰間的玉佩亮了一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再吵把你姐姐殺了。”
聽見這個聲音,應春來害怕地嗚了一聲,立時安靜得不能再安靜了。
宮忱卻一臉震驚。
這、這是青瑕?
它怎麼了?
摸起來一看,好家夥,原本青白瑩潤的玉佩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這十有八九表明玉佩裡面的小家夥心情非常糟糕。
“青瑕,你怎麼……”
“宮先生,您别碰我。”
宮忱說:“那個,我手不髒。”
見青瑕沉默,他又立馬放下玉佩,把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重新将它拿起來。
“這下好了吧?”他嘿嘿一笑。
“您裝什麼傻?”青瑕冷笑一聲,“您就是用這隻手把我封起來的,擦得幹淨嗎?”
宮忱:“…………”
不裝就不裝。
他咳了兩聲,跟個老父親似的哄道:“青瑕啊,當時情況危急,那麼多劍呢,紮身上多不好看,再說了,我不想你為了我受傷。”
“不想我受傷?”
“宮先生,”青瑕一字一句,“您當初不要我,不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可是,青………”
“我現在不想跟您說話。”
空氣安靜了片刻。
宮忱眼睜睜看着玉佩由血紅色變成了深沉的暗紅色。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幹什麼?!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宮忱一臉如遭雷劈,把玉佩放好,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好一會才打起精神,低頭去看徐賜安。
沒想到青瑕這小家夥,被師兄養了幾年,性子也有幾分像師兄了。
罷了,到時讓師兄幫忙哄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