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忱凝視着徐賜安的睡顔。
這個人怎麼睡着了還皺着眉頭呢。方才應春來那麼鬧也不見醒,想來是這些天累壞了吧。
宮忱看了一會,替他将額間散落的發絲捋了捋,正要離開。
下一秒,徐賜安睜開了眼睛,将他的手腕抓了個正着。
宮忱:“……………”
冤枉啊。
剛才那麼大聲音聽不見,他碰一下就醒了?哪有這樣的?
“師、師兄。”
“幫我個忙。”徐賜安說。
“好啊,不過在床上能幫什麼……”
宮忱突然不說話了,因為徐賜安摁着他的手腕就往下去了。
“…………”
他屏住呼吸,喉結上下一滑,強自鎮定道:“要不,我先洗一下手?”
“不要,”徐賜安把他的手挪到自己中腹上方,低聲道,“很不舒服。”
“不舒服?”
宮忱見他沒再往下,有點懊惱自己想多了,迅速恢複理智。
他感受到徐賜安身體裡面有自己來鬼界前渡過去的陰氣。當時是為了掩蓋徐賜安的活息,沒想到竟然會讓他這麼難受。
“那我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
宮忱心疼道。
徐賜安看了他一眼,“嗯”了聲。
事不宜遲,宮忱将手輕輕搭上去,不一會,絲絲縷縷的陰氣逐漸順着手掌回到自己體内。
有好幾縷不聽話,纏在了徐賜安的手指上,被宮忱臭着臉硬扯下來。
沒臉沒皮的髒東西。
你還不舍上了?
教訓完後,“師兄,好些了嗎?”
徐賜安沒應他,呼吸漸趨平穩,竟是又閉着眼睡着了,不過這次眉頭是舒展的。
宮忱松了口氣,輕手輕腳下床,推開門走了出去。此處是一座樓閣二層,布置精緻典雅,下樓行數十步,有一蒼天古樹。
古樹下,一男一女正佐酒對飲,相談甚歡,正是姚澤王和李南鸢。
“當時我和她隻在人群中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瞬間都移不開眼睛了。她比較主動,問我能不能行,我說能行,然後她就拉我上了床。”
“你再編一句試試呢?你那大媳婦對你是一見鐘情,二媳婦也是?”
姚澤王嘿嘿一笑,鼻青臉腫還不往潇灑地撩了一下頭發:“當然不是,她跟我上完床後,就讓我給她錢,我便給了她一大箱金銀珠寶,她驚呆了,問我為什麼對她這麼好,我說應該的,她當時就感動哭了,覺得非我不嫁。”
“她下巴長得特别像你,我哪舍得拒絕……啊。”姚澤王嚎了一嗓子。
李南鸢扇了他一巴掌:“晦氣。”
姚澤王便不說話了,悶頭喝酒。
宮忱實在不明白他們的關系,在一旁等了一會後,姚澤王醉了,趴倒在地上,李南鸢笑罵一聲“廢物”,又沖宮忱道:“你随我來。”
兩人換了一處僻靜的涼亭,李南鸢坐下,宮忱則直直跪下了。
“弟子愚鈍,如今才知曉師父當年的救命之恩。”
“生甯216年,您将劍陣封印在一張平安符裡,贈予我娘親,生甯220年,我靠它撿回一條性命。”
“那時你四歲?”
“是。”
李南鸢沉默了一會,道:“我與你娘是至交,她死後,我有去尋過你,但是得到的消息是你已經死了,屍骨無存……卻沒想到,後來在徐家家宴上看到了你。”
“那時,你已經被段天瀾領養了兩年。”
“徐家家宴?”
宮忱愣了一下,那應該是他十二歲的時候,“您見過我?”
“是,”李南鸢點點頭,“你跟你娘親很像,眼睛又随你爹,我當即找人打聽你的名字,果然對上了。我一激動,又問那人你在段家過得怎麼樣。”
“聽到答案後,我就冷靜了。”
“其實想一想,這個問題本來不必再問,段家重血緣層級,你母親是庶出,不受重視,在那沒幾天舒心日子,你又怎麼可能過得好?”
宮忱有些發怔。
他聽到李南鸢說自己的事情時,情緒波動其實不大,但是聽她說到娘親不受重視,心裡騰地就泛酸了。
他要是再成熟一點,再早些學做家務手工,讓娘親離開段家後能過得再舒坦點就好了。
李南鸢淡淡道:“後來我便想幹脆從段天瀾那裡把你要過來算了。”
要、要過去?
那豈不是……
宮忱好像隐隐約約想起了什麼,但那就跟水中明月一樣,剛要捧上來細瞧,又沒有了。
“怎麼了?很意外?”李南鸢笑了笑,“徐家可不嫌多你一個。”
“不是,”宮忱摸了摸鼻子,“我是在想,要是進了徐家,我豈不是跟師兄一起長大………”
還沒咂摸出點什麼,李南鸢就挑起一邊眉,将他打斷了:“所以,你是想跟賜安做兄弟?”
宮忱猛咳了一聲:“那倒不是!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李南鸢:“噗。”
“你怕什麼啊,”她說道,“徐家人雖然呆闆,但家風開放,就算你們成了兄弟,隻要沒有血緣關系,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宮忱苦笑:“還是算了。”
要真這麼好說話,她當初至于踹自己那麼狠嗎?
“你拒絕得倒跟當年一樣爽快。”
李南鸢輕哼一聲,“看來和段家小公子感情挺深。”
這關段欽什麼事?
還有,他當年拒絕了李南鸢?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啊。
“等一下,”宮忱終于又模糊地記起了什麼,有些艱難地開口,“當年,是您親自來問的我嗎?”
“自然不是。”
李南鸢手指在石桌上點了點,回憶道:“我跟段天瀾說完後,他說要聽你自己的意願,我怕吓到你,覺得換個同齡人來跟你說,你答應的可能性會高一點,就……”
腦中忽然嗡的一聲。
宮忱脫口而出:“是師兄嗎?”
“是他,”
這次輪到李南鸢驚訝了,“不過你怎麼一幅才想起來的樣子?我以為你們那個時候就認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