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鳥好像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這次在夢裡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他甚至希望這個夢能夠更長更久一些。
在這個夢裡,北川第一打進了全國大賽,他們甚至在強隊雲集的東京也捧起了冠軍獎杯。
可有人總是希望他能快點醒過來,每天都在他的耳邊念上一陣,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終于在某個清晨,陽光照入病房的那一刻,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兩天的千鳥,緩緩睜開眼睛。
“千千,你醒了啊?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一睜眼千鳥便看到明菜姑姑一臉擔憂地看向他。
他的大腦還有些宕機,很多事情仿佛都還停留在比賽的那天。
千鳥隻記得自己哭着跟前輩們說讓他們再打一年,然後大家一起去全國,後面的事情他都完全沒有印象。前輩們有沒有答應,自己又是怎麼到醫院來的,這些記憶在他的腦海裡完全是缺失的。
也許是看出了他的迷茫,明菜姑姑摸了摸千鳥的頭發,輕聲道:“你燒糊塗了,肯定完全不記得。醫院是你爸爸和父親送你來的,你爸爸知道你可能不想見他,已經走了。”
對于明菜姑姑的話,千鳥并沒有什麼需要深問的。
他對于爸爸和某個讨人厭的家夥來看自己比賽這件事并不那麼在意,畢竟已經決定要成為陌生人,那自己也就無權幹涉對方想要做的任何事,隻要對方不幹涉自己的人生和決定,其他的他都已經不在意了。
“對了,姑姑,今天周幾?你沒有把我住院的事情告訴小臣吧?”
千鳥現在才算是徹底清醒了,他想起上次自己不過是說了個不太好的詞語,就讓小臣吃飯的時候都沒怎麼理他,要是讓小臣知道自己又因為這種原因住院的話,估計會被冷落很久吧。
明菜姑姑有些欲言又止,她該怎麼告訴千千,聖臣不僅已經知道了,而且已經在生他的氣了啊。
“怎麼了姑姑?小臣他現在還不知道的吧?”千鳥看到明菜姑姑保持了沉默,突然有種特别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明菜姑姑想要開口的前一秒,病房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千鳥轉頭一看,不是小臣還有誰。
“千鳥,有什麼事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嗎?”明明佐久早很平靜,像是根本就沒有生他的氣,但是千鳥就是莫名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真當被問到的時候,千鳥反而還一句話都不敢說了,本來他還打了滿腹草稿,結果一看到小臣那雙眼睛,他連謊都不舍得撒了。
“小臣...你生氣了嗎?”千鳥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來看佐久早。
站在門口的少年帶着黑色口罩,黑色的短發微卷,在這種全副武裝的情況下,那額前的兩顆痣顯然成為了對方最鮮明的特征。
二月底的天氣顯然還有些冷,佐久早的衣服上還散發着從外面帶來的寒氣。
他斜靠在門邊,面無表情地看向千鳥,像是千鳥再說錯一句話,他就會立馬轉身就走一樣,搞得千鳥說話時的語氣都比平時輕了好多。
僵持了好一會兒,中途明菜姑姑有事先出去了,偌大的病房裡隻有千鳥和佐久早兩個人,在相顧無言的情況下,千鳥覺得更尴尬了。
到底要不要說點兒什麼啊?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卻不曾想佐久早拎着一袋東西走了進來,“我怎麼敢生你的氣,反正再怎麼生氣、再怎麼勸你也不會聽吧。”
聽到佐久早的話,千鳥腦袋裡的預警鈴聲頓時響個不停。
這要是不叫生氣的話,以後他就跟着佐久早姓算了。
這家夥,怎麼小小年紀,氣性這麼大,要是一直這麼小氣的話,會沒朋友的吧。
才短短幾秒鐘,千鳥已經在腦海裡把佐久早孤苦無依的國中生活給從頭腦補到了尾,末了還非常擔憂地想,要是沒有他這個可靠的哥哥,小臣之後要怎麼辦喲。
既然都這麼可憐了,那自己就勉強勉強哄哄他吧。
“小臣的話我怎麼可能會不聽呢,這次隻是個意外而已。”
原本千鳥還想再說點什麼,結果剛一張嘴,就被佐久早喂了一勺滾燙的白粥,當場燙得他口皮發麻。
“小臣,膩...”
話還沒出口,又被喂了一勺,還好這次不燙了。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佐久早狠狠地皺了皺眉。
他并不希望千鳥在這時候多說話,那些所謂的不高興都隻是不安而已,而這種不安對于年僅十二歲的佐久早而言還有些太難消化。
有些東西在見不得光的時候,總是顯得異常沉重,這對于佐久早來說是同樣的。
他無數次告訴自己現在還太早,不管是出于年齡的考量,還是出于千鳥的内心,現在這個時間點産生的任何情緒,都隻是他一個人獨角戲。
但喜歡如果能克制的話,大概就不是喜歡了吧。
至少在佐久早單調世界中看來,如果喜歡能夠克制的話,那一定是還喜歡得不夠多。
他的喜歡早就像容器裡裝不下的水,悄無聲息地溢滿了整個心髒。
可有些話,說不得也不能說。有些情緒,說出來隻會把這個外強中幹的鄰家哥哥給吓得落荒而逃。
佐久早看着那雙雪青色的眼睛,再次選擇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