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屍體爬出水井前,四人拔腿就跑,上了馬達一般,往宅邸大門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快到隻留殘影。
“我發,發誓……”童敏跑到最後脫了力,幾乎是爬着越出那道門檻的,嗓音嘶啞地說,“我絕不會再進到這裡面了。”
仍守在宅邸附近的衆人紛紛朝她們投來關注的目光,或驚或懼。
陶沙和秦懷希她們墊後,跑出來後順勢将身後那兩扇大門牢牢合上,這才松了口氣,靠在厚重的門闆上平複過快的心跳。
二人歪着身子面對面,回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面,表情都不大好看。
“老實說,看着有點像小悠養的那條玉米蛇。”秦懷希氣喘籲籲之餘還不忘吐槽,“她絕對想爬出來。”
陶沙難得贊同了她這發散的想象力,叉着腰道:“确實很像。”
白淩悠,她倆的圈内共同好友,為爬寵愛好者,這家夥經常在好友群裡發她拍的寵物照。
“你們還好嗎?”林曉意關切地問,并不意外她們的驚慌失措,“你們也看到了,對嗎?”
“嗯。”陶沙仍喘着氣,有點費力道,“不過有點不同,我們是在那口水井裡看見她的,确實是個婦人模樣,睜着眼睛,看着很……呃,怨氣沖天的,而且她的脖子還在往井口伸長,我想,她應該是準備弄死我們的。”
林曉意咽了口唾沫:“還好你們跑了出來。”
“你們也是。”秦懷希已經平複了紊亂的呼吸,斜着眼,往高牆後頭投去一眼。
大門合上後,能窺見的也隻有那幾叢挺拔參天的樹蔭,宅邸一如最初,荒蕪卻平靜,在圍牆外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她眸色深沉,很快又撇了下嘴,滿不在乎的樣子,将手搭在了陶沙的肩上。
陶沙随便她搭着,隻撓了撓額角,覺得頭疼。
原本還以為這鬼是來提示她們什麼的,沒想到一出場就這麼殘暴。看來,想要找信息,還是得乖乖去問那些村民。
林曉意無奈地開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她指了指宅子,“既然裡面藏着鬼,那它明顯是個很重要的地點吧?”
陶沙沉吟片刻,歎道:“或許不靠近那口水井,就不會有事……但,現在還是先别進去,我們去村裡的其他地方看看吧。”
見她們要走,那群扮演商隊的人也嘀嘀咕咕了起來,讨論該去哪裡找線索。當然,當務之急還是先遠離這座鬧鬼的宅子。
人群散亂地挪動步子,往某個方向走去。
陶沙見狀眉眼微動,叫住了薛朝露。
“你覺得你們要找的财寶,會和狐仙降罪的事有關嗎?”她意有所指地說,“我想是有關的。”
薛朝露欲言又止。
陶沙微笑起來:“你們隊叫什麼名字?”
“你是說,最開始讓我們輸入的那個?”
“嗯。”
薛朝露摸了摸鼻子:“呃,‘希望能活’隊。”
“好名字。”陶沙看了眼她身後的人群,“這個村子很詭異,指不定哪裡會冒出個瘋子或者鬼來,記得提醒你的隊友們謹慎行事。另外,我想我們應該分享信息。”
薛朝露想了想,點頭:“好。”
“我是說,全部的。”
薛朝露又點了下頭:“好。”
陶沙便問:“遊戲提示有告訴你們财寶的下落嗎?”
“它隻告訴了我們财寶的來源。”薛朝露回憶一瞬,說,“這個村子曾有人考取過功名在朝中為官,但後來此人突然辭官還鄉,做起了布匹的生意,有傳聞說是此人意外得了一筆财寶,這才急着還鄉避世的。”
秦懷希從背後摟着陶沙,懶洋洋地問:“那牠的名字是?”
薛朝露:“沒有說,但既然牠做過官,在村裡肯定也是聲名顯赫的,一問就知道了。”
這倒是。
當官的辭官還鄉,做起了布匹生意,手裡還有一筆财寶……
陶沙屈指抵住下颌,回頭看向這座雕梁繡戶、難掩華貴的宅邸,緩聲道:“那麼,這座宅子的主人,會不會就是牠?”
薛朝露微頓,接着眼睛一亮:“我想是的。”
但随即她又咬住唇,皺眉道,“但是,這家人應該都……都死了,裡面的東西也被搬空了。”
最重要的是,裡頭還有鬼。
還是會從井裡爬出來的那種。
不過不管如何,這座宅子裡秘密甚多,她們遲早要再來探查一遍的。
分别前,陶沙也給了對方自己琢磨再三得出的信息。
“如果遇見族長的話,小心點。”她語氣晦澀道,“牠可能不是人。”
目送這幫人離開後,轉頭看去,就見那兩個才得知此事的自家隊友正齊齊籠罩在不可言說的陰影下,面如土色。
“啊?”童敏坐在地上,嘴驚恐地癟成了一條波形,“那個族長居然不是人嗎?看不出來啊……”
秦懷希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也早就猜到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牠府上的下人都這麼戰戰兢兢的?”
林曉意插話:“說起來,牠那管事也挺奇怪的。”
秦懷希随口說:“估計也不是人吧。”
“……”衆人同時沉默下來,神情一言難盡。
商量了一陣,還是打算一起去昨日看見的那家染坊看看。
童敏腿還是軟的,挂在林曉意身上,氣若遊絲道:“剛才那兩頓跑,已經是我一年的運動量了。”
林曉意縮着脖子,好脾氣地扛着她:“你們年輕人還是得多運動,等你們上班了,就知道要跑的地方多了去了。”
“呵,不可能。”童敏幽幽開口,“以我的專業,要麼在銀行的櫃台後面坐到死,要麼在公司裡給老闆做假賬做到蹲局子。”
其餘人:“……”
她小嘴叭叭的,又問:“曉意姐,你原先是幹啥的?運動員?”
“……鬼個運動員,我哪裡像運動員?”
“你不是說你經常要到處跑嗎?”
“差不多,比運動員還苦。”林曉意說着情不自禁仰起頭,眼神裡是獨屬于打工人的滄桑,“房産中介,每天都忙着給客戶介紹房源,從城東跑到城西。”
“噫,好辛苦。”
林曉意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冷不丁哼了一聲:“所以我辭職了。”
“那你以後打算——”童敏問到這,突然就啞火了,不甚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後,将頭扭到一邊去。
她話雖沒說完,但林曉意也能猜出她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問她以後打算再做什麼工作罷了。
隻是如今她們都進了這鬼地方,有沒有命回去還不知道呢,又何談“以後”?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林曉意低低地歎了口氣,怅然道,“現在活着要緊。”
這兩人都禁不住陷入淡淡的憂傷之中,步伐也越拖越慢。
秦懷希還跟個大型玩偶一樣趴在陶沙身上,走得卻比她們快得多。她微微側過頭看着逐漸被甩在身後的童敏二人,猛不防直起身來,停住了腳,故作錯愕地指向她們。
“咦,大門怎麼開了……呀,怎麼還有個頭探出來?”
聽一向無所畏忌的人突然這麼開口,童敏和林曉意頓時猶如過電般打了個激靈,頭發都快給吓炸了,撒開蹄子就往她們這跑了過來。
邊跑還邊回頭,見宅邸的大門仍緊緊閉着,那害怕的神情當即凝固在臉上。
陶沙:“……”
她深知,這人欠欠的勁兒又上來了,忍不住用手肘怼了秦懷希一下,朝童敏她們歉意地笑了笑後,壓低聲音道:“再玩等下挨揍了,我可不幫你。”
秦懷希咂咂嘴,沒骨頭似的又重新趴回了她身上:“随時調動隊友的積極性,也是我們應該做的嘛。”
……
緊趕慢趕,終于在連甍接棟的屋舍之間尋到了那處染坊。
不過令她們意外的是,此時染坊門戶大開,不僅如此,裡頭還吵吵嚷嚷的,還夾雜着婦人哭訴的聲音。
四人悄悄地摸了進去,就見那擺着數頂竹木架子,晾曬着彩絲錦布的院子裡赫然擠滿了人。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草木沸騰過後的味道,好些個穿着短布衫的染織工匠圍在角落裡的一間矮屋前頭,神色驚惶不定。
她們躲在一口巨大的陶制染缸後面,正要走過去,卻見矮屋前走出兩人來,正是餘霖書和餘喬杉。
她們身後還跟着幾人,最搶眼的就是族長周永昌,一個模樣頹然的男人,還有個拿着手帕哭哭啼啼的女人。
四人正暗中窺探着,餘喬杉卻眼尖地察覺到了她們,面色不變,隻悄悄朝她們比了個“先走”的手勢。
陶沙看這情形,也猜出了個大概,用氣音對其餘人低聲說:“去外面等吧。”
四人隻好出去,來到染坊後頭,蹲在牆根耐心等候。不過片晌,餘喬杉邁着大步朝她們這匆匆走來。
她本就是偏嚴肅的長相,濃眉修長,額頭平闊,唇線的弧度微微向下,此刻不說不笑的模樣更顯嚴峻。
“是昨日那個瘋癫的男人死了?”陶沙問。
餘喬杉點頭。
“怎麼死的?”
“自殺,自己撞牆上死的。”餘喬杉說,“你們走後,我們原想從周永昌嘴裡問出點東西的,可惜牠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問不出什麼,我們就讓牠帶我們去了狐仙廟。”
“那廟我們暫時沒看出古怪,回來的路上就遇見這家人來找我們,說是孩子死了,請我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