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黑貓:“喵。”
蠶蟲仍在密密麻麻地爬着,陶沙有點密恐,眼下也不得不忍着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連忙抱起黑貓,催促道:“走吧,回去看看。”
二人踩着一地的蠶蟲,一腳一爆漿,穿過愈發混亂的人群狂奔回了周永昌府上。
府門大開,也有幾個發了瘋的仆人跑了出來。她們在石獅子後頭躲了躲,這才匆匆跑入府内,來到住着的廂院裡。
“什麼動靜啊?”
推門進去,其餘人早就被吵醒了,正站在院子裡探頭探腦地往牆外望去。
童敏揉着眼睛嘀咕:“好像着火了,是我看錯了嗎?哎,你們回來的時候看見什麼了嗎?”
秦懷希反手關了門,陶沙面色嚴肅道:“發了瘋的村民在毀村,我們最好先别出去,挺危險的。”
衆人一驚,林曉意問:“怎麼會這樣?”
“是怨魂。”秦懷希淡淡道,“她們在報複。”
此話一出,衆人了然,便不再多問,隻一同靜靜圍坐在院裡,等待危險的漫漫長夜過去。
漸漸的,村内喧鬧的動靜果然小了不少,隻是大火仍在燒,黑煙滾滾,即使相隔甚遠,她們也能聞到那股濃烈嗆鼻的燒煙味道。
臨近破曉時,火勢才終于被撲滅。六人一夜未睡,直至天色大明,才推門離府而去。
如她們所料,村莊景象已與昨日大不相同,到處都是尚未燒盡的屋舍、落在地上被劈成兩半的牌匾,還有面色茫然,蹲坐在地上抽泣的村民。
宗祠竟也被砸得一塌糊塗,祖宗的靈位和畫像散落一地,狐仙廟臨山而建,在村莊角落,又被清醒的村民牢牢護着,這才幸免于難。
最可怕的是周東生、周鴻福和周炳三家,還有那座順明染坊,此時都如蠶繭一般,被密不透風的絲線緊緊裹住,半點縫隙都沒有留。
衆人站在其中一個巨大的蠶繭前,神色複雜。秦懷希伸手,指尖輕輕蹭過這些交織在一起的絲線。
觸感柔韌,還泛着點潮意。饒是隔着這層厚厚的蠶繭,她也能嗅到一股令人牙酸的血腥氣。
她擡了下唇角,黑漆漆的眼眸和陶沙對上。二人已是老婦老妻,無需多言,一切都已明了。
陶沙皺起眉,意味不明地說:“接下來,就是那些沒瘋的村民了。”
*
整理好心緒,一行人決定去找找其餘玩家,在周遠骞家門前,她們看見了滿臉疲憊的朱躍及王嘉榮小朋友。
這兩人坐在門檻上,話也不講,尤其是王嘉榮,像是被吓傻了,表情木木呆呆的。
再看她倆身後的屋舍,也被打砸的破破爛爛,連門闆都裂了半截。
陶沙斂眉,走到她們身前溫聲開口:“還好嗎?”
朱躍耷拉着眼皮看她,嗓音嘶啞:“說實話,不太好。”她抹了把臉,将淩亂的發絲理了理,“昨晚,有人死了。”
“村民?”
朱躍搖了搖頭,沉沉歎氣:“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隊友。那個叫周遠骞的村民昨晚也發瘋了,但牠沒吭聲,我的隊友也沒發現牠瘋了,就去和牠搭話,結果……”
她頓了頓,即使強裝鎮定,也能聽出她語氣微顫,難以掩飾的不安。
“結果牠被周遠骞死死地掐住,我想去幫牠,但我怎麼也拽不動周遠骞,拿石頭砸都沒用……然後,牠就這樣被活活掐死了。”
“遊戲提示說,牠出局了,現在牠的屍體還躺在裡面。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帶她先出來了。”
她緩緩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繼續道,“其實我見過死人,還不止一次。因為我是律師,經常要處理一些案子……但,這次不一樣,因為我在牠身上看到了我的結局。”
衆人聞言啞然,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這也是她們第一次碰見有玩家死去的情況,在此之前,她們其實都抱着點僥幸,總覺得事情不會太糟糕。
然而現下,卻都如同受了當頭一棒,心裡不免五味雜陳起來。
陶沙亦是默然,隻仰頭望了眼寥廓的天際。
晴空蒼渺無垠,就是在那後面,隐藏着那股将她們帶進這裡來的神秘力量。
這股力量來源不明,目的不明,強大到無法捉摸,她們在這荒誕的遊戲屋裡,隻能像提線木偶一樣任人擺布,就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保證。
陶沙這樣想着,面色不由得陰沉下來。
她最厭惡的,就是被人擺布的無力感。
頭發一動,她回了神,無奈。不用猜也知道,又是秦懷希在玩她的頭發。
這算是她安撫她的特殊手段,一見她心情不好了,秦懷希便閑不住,不是要玩她頭發,就是要戳她臉。很幼稚的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受不受用的,反正陶沙都習慣了。
沉寂許久,朱躍才總算平靜下來似的,起身說:“這裡是不能待了,我要去找其他人,你們呢?”
“一起吧。”陶沙指了指童敏懷裡的黑貓,這小玩意誰抱都挺乖,弄得童敏愛不釋手,“我們要去送貓。”
朱躍頓了一下,點頭。
她牽起王嘉榮,領着她沒走兩步又停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衣襟裡拿出一個東西來。
“對了,昨天我們在養蠶的暖房裡發現了這個奇怪的東西。”
衆人定睛看去,是個黃色的兒童遊戲機,水壓套圈式的,玩法就是通過控制水壓将裡頭的塑料圈套到豎針上。
童敏:“……确實好怪。”
她們不約而同,想起了那個在宗祠裡發現的現代樣式的鬧鐘。
“更怪的還在後面。”朱躍說着,擺弄遊戲機玩了會,很快,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将遊戲機給了王嘉榮。
“榮榮,來,給你玩,就像昨天那樣。”
王嘉榮拿到遊戲機後,神情這才稍微活潑了點。小孩子玩遊戲都得心應手,比大人玩得快多了,沒幾下功夫就将屏幕裡的塑料圈全部套到了豎針上。
“阿姨,給。”
“謝謝榮榮。”朱躍接過,轉而遞給了陶沙。
衆人低頭看去,隻見那方方正正的遊戲機屏幕裡赫然變了模樣:白底黑字,猶如像素遊戲裡的提示,正顯示着“精神力實驗”幾個大字。
閃動幾下後,字符猛地消失,又變回了原來的水壓套圈遊戲。
陶沙正怔愣着,秦懷希卻蓦然擡手一揮,徑自将遊戲機收進了她的衣袖裡。
其餘人見狀一懵,她隻若無其事地笑着,指了指前方。
原本附近還算冷清,沒幾個人的,眨眼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了一般,許多雙或冷漠或空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們,暗藏惡意。
“這是什麼情況?”童敏吓得躲到了林曉意身後,“他們幹嘛都盯着我們?”
“噓。”秦懷希低眸,漫不經心地攬過陶沙攏進懷裡,“安靜。”
就這麼僵持了片刻,肉眼可見的,那群村民慢慢松懈了下來,仿佛重置的程序,各自散開,又重新活動起來。
待人群散後,秦懷希才壓低嗓音,涼飕飕地說了一句:“這個,還有那個我們發現的鬧鐘,或許,其實這些都不應該出現。”
餘喬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她深沉地拉長語調,突然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反正最好不要被這些NPC發現就是了。”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