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袈依然看着李洛緒笑。
她的笑像是在百花競放的園子裡放飛一群蝴蝶。
李洛緒看着她的笑顔,晃了下神。
“看着公主,能吃飽。”
花袈笑得更燦爛了些,那笑像這春日午間的陽光,暖融融的明亮亮的。
李洛緒印象中,花袈從不曾笑得這樣燦爛,
每次在白李書院西社遠遠一見,她美則美,卻不曾這樣明亮耀眼過。
更不曾這樣大膽地回應她的目光,大膽地用眼神對她說着些什麼。
她真是那個病美人花袈麼?是那個永遠隻會遠遠注視、不敢越雷池一步、令人心生憐惜的柔軟姑娘麼?
發糊的視線裡,花袈輕靈的眼睛眨了眨,
意識到失态,李洛緒忙收回目光,輕嗔:“油腔滑調。”
花袈依然不介意,已經被扣下刁女的帽子,她何妨再刁一些。
隻不知,剛剛李洛緒出神,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花袈自然和原主是不同的,兩個人的性格大相徑庭。
就拿被選做李洛緒解藥這件事,原主甯願看着公主痛不欲生也要墨守成規;
而花袈,事後她想了想,面對昨夜這種事,就算不是為了活命和宰相府那幾十個人的未來,就算對方不是公主,她至多會再抗拒和猶豫幾番,最終應該也會為了救人寬衣解帶——
“臣女本就是油腔滑調的刁女咯。”
花袈說得滿不在乎,既被倒打一耙,坐實了反而不受委屈,“不過,我應該是公主大人自己選的,不是麼。”
命格匹配?花袈沒那麼天真,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本來麼,“魔鬼”要做些什麼事情之前,總是要搬出“聖經”的。(引自《月亮與六便士》,非原文原句)
她夾了一顆青豆子,放到口中。
青蠶豆綿軟,獨特的豆香盈滿口。
李洛緒對她的嘲諷無動于衷,花袈有點氣餒,忍不住繼續刺激她:“隻不過,臣女也不是都刁,就——還是看人,看情況。”男人絕對達咩。
“花袈。”
李洛緒的筷子滞在花瓣文扣銀淺藍碟裡。
她生氣了她生氣了。
花袈的眼裡閃過一絲懶怠隐藏的狡黠,她等着她繼續。
“吃飯。”李洛緒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一個字。
花袈感覺打在棉花上,覺得再說什麼隻會顯得自己像個傻子,于是低下頭,安靜吃菜。碗裡的米飯,卻一粒未動。
确認李洛緒和洛序學姐聲音一模一樣,
花袈又想起剛剛坐在梳妝台前對銅鏡呆然時想到的事,
以及昨夜洗沐時,她也想到了,她懷疑她是身穿,根據是——同名同姓和長得一模一樣不消說,這是穿書基操,有兩點,一是她膝蓋和腳底的痣,位置一模一樣;其二,原主是個冷風一吹三個月都下不了床的病秧子,即便是夏天,下場雨也要咳嗽好幾天,睡眠也差得離譜,一年統共也就睡幾夜的好覺——
而她,精力充沛得像是才出廠不久的電子産品,昨晚在李洛緒那兒耗盡的精力,睡一覺電量早滿格。
但因為有了原主的記憶,甚至一些行為模式,這讓她無法确定。
以此類推,花袈又開始搖擺,李洛緒是洛序學姐那種想法又來了。
想起——也算是昨晚吧,雖然是另一個世界——被學姐無情拒絕,
萬一李洛緒就是學姐,在她清晰地表達了不願意之後,她還自作多情地相救,真夠沒面子。
花袈的心砰砰跳起來,臉像瞬間開出桃花,粉得可疑。
李洛緒見她不動,又看過來,她忙别開臉。
“不合胃口?”
“沒有,很好吃。”
花袈又吃了一顆距她最近的青豆。
“試試這個,鴿子肉。”
李洛緒手伸向那盤剁得很細的肉,拿起盤子裡的銀勺,舀了一勺,送到花袈的碗裡。
花袈眸光落在她的手指,指甲是透粉的明亮顔色,都修剪得很短,但她的指節實在算不得細長,尤其指關節,也算不得很好看。
原主的記憶告訴她,李洛緒以琴技和通曉音律聞名宮廷,
有時候她心情好,宮宴時會獻技,必然技驚四座,成為美談。
卻不曾想,她還這麼會照顧人。
花袈抿了抿鮮紅的唇,“謝謝公主。”
“多吃些。你太瘦。”
明明是很普通平常的話,
卻猛地令花袈想起昨晚李洛緒迷離時大叫:“啊!硌痛我——”
思及此,兩頰又一陣熱。
花袈偏瘦沒錯,也沒至于到太瘦的程度。
“很熱嗎?”
“吃飯吧,少說話。”花袈低下頭。
不敢去接李洛緒投過來的視線。
好死不死,不叫她說的時候,她卻停不下來。
“想起了什麼?”李洛緒悶笑,
低着頭的花袈都能夠想得到她這樣調侃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正經的她原也有這樣調皮的一面。
“嘗嘗宮裡的豆腐,禦廚手藝好,很香。”李洛緒繼續說。
一面揶揄她,一面叫她放松。
“我應該想起什麼麼?”花袈幹脆擡起頭,紅着臉迎接李洛緒的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