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已幾無人影,無人說話,隻聽到女子所特有的輕盈腳步聲。
不知李洛緒仍把這相送當散步,還是有意為之,花袈總覺得她步子比尋常慢一些。
她也樂得慢悠悠地走在月光下。即便不是戀愛,并行的人甚至算不上熟悉,也有一種浪漫的感覺。
整個西社裡上上下下沒一個男子,她們也不用提防什麼。
不想分開的時候,路途和時間之類的總顯得更短。
就算走得再慢,仍沒多久便到了。
跟随的侍女停在了三四丈之外。
李洛緒将花袈送到她齋舍門前。
門前挂着兩盞燈,朦朦胧胧的光打到她們被月光照涼的臉,面上瞬間暖了許多。
花袈先停下來,用活潑的聲音、玩笑的語氣說:“送君千裡終須一别,公主請留步。”
“這話,你當出了我齋舍時便講。”
“臣女不敢,要那會兒便說,豈不辜負公主好意?”
“貧嘴滑舌。”聽出李洛緒并無嗔怪之意,
花袈知道,她意圖讓氣氛輕松些,她已接收到。
“那——公主,回見了。”花袈手舉得與肩同高,輕輕地揮了揮。
“何謂回見?”
花袈輕咬了下舌,答道:“就是,改天再見的客套話。”
“有意思。”
兩個人相距四五尺的距離,
彼此眼睛裡映有月光,又閃着燈光。
李洛緒不動,仿佛沒立即就走的意思。
花袈不明白,為什麼尋常的相送,也會送出依依惜别的意味。
她竟然期待李洛緒再說點什麼。
可她說完“有意思”三個字之後,便隻默默看着花袈。
既沒更進一步,也沒轉身要走的意思。
說點什麼,快說點什麼!
花袈心裡一急,整個腦子就隻剩下依依惜别四個字。
偏生李洛緒還用她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也在等着她說點什麼,看得她腦袋漸漸連依依惜别四個字也消失了,唯剩一片空白。
“公主要進去喝杯茶嗎?”
聽到自己這不過大腦的話,花袈一陣絕望。
這個時間點喝什麼茶?她腦子絕壁是抽了。
看到李洛緒若有所思地笑。
花袈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先涼快一會兒。
大腦不靈,連舌頭也不聽話了。花袈問,“公主笑什麼?”
還能笑什麼啊?現在被用來思考的一定是她的腳指頭。
“袈妹妹這是打算與我秉燭夜談?”
李洛緒昏昏昧昧的淺笑,顯得意味深長。
秉燭夜談,秉燭夜談?
花袈心想,這成語什麼時候有了羞恥的意味?
啊,是了!是上巳節隔天,在離宮回家的馬車上,
連枝和比翼在她眼皮底下咬耳朵說她與李洛緒昨夜秉燭夜談一夜無眠,當時閉目養神的她心中冷笑,一夜無眠是有的,秉燭夜談并沒有。
而且秉燭夜談是栖梧殿的小宮女傳的,
花袈瞬間了然:這個令人羞恥的成語,一定也傳到了李洛緒耳邊。
所以,她的淺笑中才會現出意味不明的昏昧,
“秉燭夜談”的個中意味,忽然明如天上月。
“那個——我沒有。”花袈立即将危險扼殺在搖籃。
“又在與我客套呢?”
“啊哈哈哈……”花袈幹巴巴笑幾聲,不自然地将巾帽扯下來,“是、是的。”
“你不怕我當真?”
“好像,正常人都不會當真。”
這種時候,李洛緒啊,你要是跟我進門,那我倆可真是跳進銀河也洗不清了。
到時候你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