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瘋婦突然冷笑:“呵呵,和你一樣,撒謊結巴。”
青岚聞言一頓,松了手,冷眼看着如是摔倒在她腳邊大口咳喘,幾欲幹嘔。
“你最好是什麼都沒聽到,否則……”
“否則你就會悄無聲息消失在深宮,”瘋婦搶過話頭,摸索着朝如是方向道,“你是誰?太蔔署又有新人來了?”
青岚頭皮一緊,抓起如是推出門外,自己緊随其後關上鐵門。
瘋婦聽到動靜追着爬了幾步,在鐵門關閉前,加快語速道:“新來的!想活命就遠離這個女人!和她有關沒有好下場!”
青岚鎖上囚室鎖鍊,漠然對門内道:“若不像你一樣多管閑事,那定能長命百歲。”
話音落,她眼風掃回,如是心驚肉顫,慌忙避開視線,恭順立在一旁。
她不敢發出任何多餘動靜,跟着青岚一前一後走着。那瘋婦還在悲咽,低低吟唱被囚室鎖住大部分,些微從門縫溜出,在石牆來回撞擊,回蕩昏暗狹長的甬道裡,像是地底深出傳出的喑啞。
“子為王,母為骨,梧桐樹上鴉反哺,鹁鸪食雀谷。高台不謝幕,唱豺狼與死為舞,虺蜴遊于沸釜……”
青岚似乎破罐子破摔,已不在乎如是聽多聽少,倒是如是不想再聽進半個字,卻又不敢越過青岚逃離這裡,掖庭獄中的甬道仿佛比她進來時候長了好幾倍,怎麼走也走不到頭。
青岚回頭瞥見如是戰戰兢兢捂着耳朵,冷哼道:“掩耳盜鈴。”
“我知道你聽得見,不過無所謂,這宮裡每一條磚縫都塞滿了秘密,哪天樓塌了砸死誰都是命數,捂耳朵沒有用。”
入口處監守看見青岚,一反方才懶散态度,下榻跪送。
司獄才從外頭回來,遠遠迎上,還未等開口,青岚便徑直路過他身邊,看也不看道:“這裡頭關了些什麼人你應該清楚!不是菜市任誰想進便進!再有下次我會奏請掖庭令,将爾等趕出宮去!”
司獄本想奉迎幾句,沒想被當頭喝斥,不由愣住,眼見着青岚一行人走遠,才疑惑回看跪在入口處的監守們。
夏慕秋見這兩人面色一個比一個差,一心以為如是性差踏錯受了責罵,心中暗自得意,想着如今太蔔署内,韓惠是唯一前輩,資曆雖深卻好拿捏,其餘同入宮的幾人皆粗粗笨笨,原以為青岚對如是另眼相看會是一個勁敵,沒想到她也是個才疏學淺,不懂進退之輩。
這麼算下來,唯有自己家世品貌出衆,待她出人頭地,定會和叔父、堂姊一起,成為夏氏榮耀所在,父母也能瞑目了吧……
“你來掖庭獄做什麼?”
如是一直低頭跟随,聽到青岚問,才諾諾答:“韓司巫說玄酒腐臭變質……”
“什麼?!”青岚愕然回首。
如是不敢出聲,夏慕秋微微揚起下巴:“青岚娘子,我聽說這玄酒是宮外饴寶齋代工,得趕緊出宮看看有無剩餘才好。”
她拱手又道:“慕秋願陪娘子走一遭。”
巫女自打進宮還未休沐,借這由頭出宮透氣,還能彰顯自己在新一屆巫女中舉足輕重的地位,簡直是一舉雙得。
她滿臉春風得意,雖在行禮卻并未低下頭顱,和青岚淩厲目光碰撞,才察覺不對勁,心裡發毛。
“你在教我做事?”青岚冷道。
夏慕秋雙膝一軟,立時跪下:“青……太蔔丞,我不是……”
“其他人呢?”青岚越過夏慕秋,看向她身後的如是。
“阿葵她們去蚩尤祠取暴曬的祭品未歸,署中員吏幾乎都去了東市幫忙搭高台,餘下幾人和韓司巫一起紮應龍骨架。”
青岚合目長長呼出一口悶氣,似是極力克制,片刻睜眼,低頭道:“起來,回去給韓惠搭把手。易如是,你随我出宮。”
夏慕秋猛地擡頭,一時沒忍住驚愕出聲:“要我去和泥巴?!”
青岚對其用詞深感不滿,她蹙緊眉頭,垂目俯視道:“若非人手不足,你以為你們這些剛進宮的黃毛丫頭有資格觸碰祭品?!玄酒的事情我容後追究,應龍再出差錯……”
她望望天色,咽下後面的話,冷道:“跟上。”說罷轉身向北宮門走去。
如是略遲疑空隙,被夏慕秋閃身擋住去路:“你明明一無是處,竟然還往我頭上爬?易如是,你給等着!”
她憤恨丢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北宮門外,青岚攔下一輛馬車,禦車的僦人①是個糙漢,他見青岚出手大方不廢話,高興的話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