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視覺刺激令她腦中一片空白,呆愣間隙被不知何人猛撞一個踉跄,便要順着接二連三摔趴的百姓向前倒下,忽覺手臂一緊,整個人被重新提起。
下一瞬,一隻略微粗糙的大手捂在她的眼前。
“别看。”
這人聲音低沉溫和,如是隐約覺得在哪裡聽到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那人緊緊握住她的手,将她護在身後,拉着她向外逆流而去。
他的手掌寬厚溫熱,摩挲之下能試到遍布厚繭。皮革護腕,骨節分明,血管凸起,手指修長,關節卻隐隐增粗,拇指上戴着的拉弓用的玉韘。
他比身邊人都高出半個頭,孔武有力的手臂硬是劈開一條路。
順着這身玄色勁裝,如是向上看去,逆光中是一道由頸下蔓延至耳後的猙獰疤痕。她越想睜大雙眼看清楚,眼中世界越模糊,仿佛太陽已經強烈到曬掉所有色彩。
她呼吸愈來愈短促,幾乎是憑借本能邁步才得以沖出人群。
北軍鐵騎已接管治安,負堅執銳将此處圍起來,姜珩和許甯站在鐵騎前頭,見到如是出來,許甯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哇的哭出聲。
姜珩神情亦是如釋重負,闊步向這邊走來。
如是見到這熟識身影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癱軟下去,倒在眼前人懷中,那人環抱着她緩緩蹲下,身上淡淡清香,夾雜金屬腥氣,熟悉又陌生。
“前頭有死囚鬧事!”遠處有士兵喊道。
“殺。”
那人将懷中如是移到姜珩懷中,起身冷靜命令。
“陛下已诏大赦。”姜珩提醒。
那人略頓,道:“我自會和陛下言說。”
一聲白刃出鞘的嗡鳴,他提高音量對衆兵士再次下令道:“鬧事者,殺。”
如是想要努力睜開眼睛看清救她的是何人,雙眼卻如膠漆般動不得分毫,腦中依舊天旋地轉,隻聞許甯一個勁嗚嗚哭泣。
暈沉中,她試着額間覆上一隻冰涼的手,而後是姜珩四平八穩的聲音:“許是中暑了,先抹點薄荷腦油,再回宮與太醫署讨點解暑清熱的湯藥。”
之後她便放心昏死過去。
姜珩打橫抱起如是,因不便行禮,直身謝道:“謝關内侯出手相救,我先帶她回宮,改日再登門拜謝。”
身後許甯匆忙揖首,緊跟姜珩上了馬車。
紀淮沒有說話,望着馬車絕塵而去,阿玠走過來不滿道:“侯爺,你救的是易家娘子,他拜什麼謝?”
阿錦翻身上馬,冷冷道:“他拜什麼謝與你何幹,你多什麼嘴!看這亂勁,估計死傷不少,我敢說金吾衛那個廢物八成躲在不思歸樓上……”
“不得無禮。”紀淮淡淡道,但言語中沒有半分誠意。
集市的混亂在北軍騎兵殺伐果斷的疏導下很快解除危機,恢複秩序。内史府的右都尉腳趾被踩斷一根,被人扶着坐在臨街的踏跺上哀嚎,幾個府吏和金吾衛的兵卒都有不同程度傷亡。金吾衛侯姜琪倒是沒有躲在不思歸,他是聽得紀淮動靜,才從祭祀高台下爬出,頭發散亂,狼狽不堪。
他瞧見五花大綁,跪在廣場中央的幾個鬧事死囚,氣的跳腳大罵,聲稱人犯與匈奴勾結,故意制造混亂謀殺朝廷官員,大手一揮發威道:“來人!給我關進……”
他還沒說完,眼前寒光閃過,那幾人便被一刀一個了解性命。
熱血濺在姜琪腳邊,驚的他一下子收聲止步。
紀淮将長刀上的血甩掉,仿佛才看見姜琪一般,道:“是金吾衛侯啊。”
他眸光掃過姜琪手上一道血痕:“既然負了傷,便趕緊找個太醫瞧瞧,這裡有你沒你都一樣。”
姜琪猛咽口水,被怼的臉頰肉顫,胡須也跟着抖動,眼中怒氣沖天,嘴卻緊緊抿着,生怕一時失了理智,說出什麼惹怒紀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