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白光映照在對方臉上,眼眸呈現出半透明的琥珀色,漆黑的瞳仁由于強光的刺激而在微微收縮。
徐風盛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着他。
林照之,這名一直遊離在風雷谷邊緣的弟子履曆幹淨得甚至有點不正常。
二十年前召入風雷谷,無親無友,修為平平,在谷内籍籍無名。
那黑袍人不惜潛入風雷谷也要追殺林照之,分明是殺人滅口。
林照之藏着什麼秘密?
手腕上緊貼着肌膚的電索發出陣陣蘊熱,黎昭知道其中内涵的力量有多麼恐怖,他立即老老實實說道:“書上看來的。”
“何本書?”
“風雷谷賬本乙庚二号,第一千七百五十六頁。”
徐風盛怒極反笑:“賬本?”
黎昭:“上面有一項維持藏書閣的費用,庫房遲遲不批,于是将一沓快要散架的書丢在徐正的桌上,我自是好好檢驗一番,其中一本應天宗的完整考題合集。”
徐風盛的嘴角扯了一下,眼神罕見的漂移。
“啊!”黎昭恍然大悟,“這是風雷主的休沐期作業嗎?怎麼會在藏書閣裡,還是全空的?”
徐風盛越聽越惱,直接用雷符貼住了黎昭的嘴巴,動作熟練得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他那兩片唇隻需輕輕一開,恐怕就要被炸成粉末。
黎昭嗚嗚了幾聲,見到徐風盛冷酷的背影,又擔心他給自己雙腿綁個雷符,那豈不是隻能蹦着走了?
想象了一下那畫面,他難得老實了一刻。
谷中其他人見到風雷主牽着黎昭,也都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上一個被捆住的人,沒挨到第八道雷刑就死了,這人不知能挺到第幾道雷刑。
奉雪堂中,風雷谷上下主管齊聚。
疾風隼傳來訊息,谷中未見到任何可疑之人,若說可疑,那就是跑到定風居的黎昭。
徐風盛斜斜地看了眼黎昭,說道:“那有少什麼人嗎?”
疾風隼長鳴一聲,通靈紙上顯出一個外門弟子的名字。
“發下北垣令,全力搜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徐正。”
徐主管一絲不苟地出現在徐風盛面前,臉上絲毫沒有半夜被抓起來加班的怨氣,恭恭敬敬地說道:“風雷主。”
徐風盛:“将此人的案卷呈上來,必須事無巨細。”
徐主管正欲領命而去,背後有一道哀怨的視線盯着他。
黎昭嗚嗚嗚了幾聲,示意徐正救救可憐無助的統籌主管。
徐主管去而複返,躬身說道:“風雷主,需要屬下去清洗地牢嗎?上一個受雷刑的囚犯血還沒洗幹淨呢。”
黎昭氣得跳起:“啧師倫嗦滴發嗎?!”
徐風盛心情大好,瞄了眼炸毛的黎昭,說道:“洗洗吧,說不定有用。”
徐正領命而去,留下黎昭在獨自跳腳。
整晚過去,那人像是滴水入海,無影無蹤。
徐風盛對這一無所獲的結果并不感到意外,背後謀劃之人處心積慮,對徐家必有所圖,一次擊殺不成,必會等下次。
那人就是誘餌。
他看了眼伏在案桌上睡得香甜的黎昭,忙碌了一晚上的風雷主腦袋嗡嗡作響,一下子撕去了他嘴上的雷符。
黎昭驚得一跳,雪白的臉上還印着紅痕,顧不上其他,摸向自己的嘴巴。
幸好幸好沒炸。
徐風盛仔細折好那道雷符,明明白白地放入袖中,示意某人以後切勿妄言,說道:“今日起,為防再遇刺,每日都需跟在我身後,不得遠離。”
黎昭又悲又喜,悲喜交加,心裡暗道等我取了那靈犀照骨鏡,定要把金罡符貼你嘴上再走!
加班了大半夜的徐管事正對窗飲茶,正看着最新的《伏妖傳三》,口中啧啧作響。
庫房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他頭也不擡,說道:“哎呀,小友遲到了,沒關系,反正沒——”
話語戛然而止,黎昭前腳剛進,徐風盛竟也跟了進來。
徐管事手中的話本瞬間變成了賬簿,也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支筆,裝模作樣地寫了幾筆,他裝作驚訝地說道:“風雷主為何而來?”
徐風盛冷冷地看着黎昭:“送他來上班。”
黎昭渾然不覺谷主眼神殺人,他嘻嘻一笑,端坐于桌前,翻開最上方的一本賬簿。
拿起墨盤上的狼毫筆,一連算了十列,全錯。
徐風盛近二十年未曾見過如此術數天才,他拿走了黎昭的筆,神情堪稱和藹,大發慈悲地說道:“滾。”
他開始後悔之前的懷疑,畢竟跟一個弱智較什麼勁?
過了幾天“老闆加班我摸魚”的日子,黎昭雷符都不知道被賞了幾次。
他尋着機會偷鏡子,奈何徐風盛對他的看護過于嚴格,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直到有一日,徐風盛實在看不慣黎昭遊手好閑地跟在自己身後,丢給黎昭一件鑲金嵌玉的紫袍,說道:“随我去見客,莫丢了風雷谷的臉面。”
黎昭接過衣袍,摸了摸細膩光滑的布料,捏了捏鑲邊的雪絨白裘,他向來喜好奢華精美之物,心想這徐風盛難得大方了一回,語氣也不由得輕松愉悅:“哪個客人?”
心中想及這個名字,徐風盛眼中浮起沉沉紫韻,說道:“應天宗主,白解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