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神堕落了。
她原本是不偏不倚的念神,卻有了偏袒之心,年過千載,那道裂縫越來越大,直到不可挽救。
所以她才蓋上了那塊紅布。
白解塵剖開了喜神的心口,翻卷的皮肉之下,是一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髒。
心髒之上纏繞着幾縷光華四溢的絲線。
白解塵在見到那纏絲的時候,面目驟然一變,漆黑的雙眸漫起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憤怒與哀痛。
黎昭頓時被極強的氣壓震懾住,他本來是好奇地去看那喜神的心髒,未曾見到什麼就覺得眼前一暗,撲通一聲倒在了床上。
好氣。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沒用了。
方才還在幻境中上天入地,這會就被白解塵的氣場壓得動彈不得。
白解塵緩慢、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道纏絲,他的情緒極其不穩,周圍的空氣都彌漫着危險的氣息,墨般的眼底隐隐浮出絲絲縷縷的紅光。
“怎麼了?這麼大動靜!”徐風盛從被撞開的木門直沖進來,見到客房的一幕,大腦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喜神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青白的指縫溢出鮮血。
白解塵臉色沉得可怕。
還有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徐風盛眼角抽搐,怎麼又是你!
徐風盛的念頭轉得極快,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說道:“我什麼都沒看——”
他無意間瞄見白解塵的那雙眼睛。
猶如浸在血池中的雙眼,充斥着哀痛、憤怒、迷茫,徐風盛從來沒見過白解塵露出這般的眼神。
他心中一驚,五指下意識地握住刀柄,目光轉向白解塵手上的纏絲。
“纏絲?”徐風盛一眼認出那絲線,繼而臉色一凜,驚詫道,“不對,是琅玉做的纏絲!”
琅玉是傳說中的天地玉石,留存于凡間的數量極少,珍貴異常,琅玉所制的纏絲能操縱人心,在纏絲誕生的千載歲月中,琅玉纏絲一直是仙盟的禁忌。
當年風雷谷尋遍琅玉原石,将其付之一炬,琅玉的礦脈也被盡數摧毀。
琅玉制作的纏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徐風盛向前一步,說道:“哪裡來的纏絲?”
白解塵眼眸緩緩下移,望着倒在地上痛得抽搐的喜神,說道:“從她身上取出的。”
他說得極為緩慢,是在強行壓抑着憤怒。
徐風盛也被他這無由來的恨意震住,強大如白解塵這樣的修士,一旦失控連他也難以阻止。
他一隻手時刻不離刀柄,放緩了語氣,正色道:“白宗主,琅玉乃是邪物,無論如何都要将它交給我銷毀。”
白解塵宛若未聞,緊緊握住那纏絲,無名指上的黑色戒環也泛出了絲絲血痕。
徐風盛的拇指扣起刀鞘,深吸一口氣,說道:“白解塵,仙盟千年來的規定,凡是出現琅玉的蹤迹,第一時間要交予風雷主銷毀。”
白解塵嘴角露出一絲譏笑,說道:“你用那虛無缥缈的規定來管我?”
徐風盛也生出怒火,硬聲道:“你既是應天宗的宗主,就要遵守仙盟的規則。”
白解塵冷道:“休想。”
徐風盛無可奈何地亮刀,白解塵卻站在原地對他的刀刃視而不見,劍拔弩張的時刻,一道黑霧忽然出現在了室内。
來人身材高大,膚色雪白,一雙金瞳。
竟然是魇魔阿雪!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白解塵,聲音猶如泣血,說道:“把纏絲還我!”
話音未落,白解塵的劍氣先至,睥睨天下的劍氣轟然劈下,阿雪的身影消散,帶着一聲痛苦的悶哼。
剛才那道是魇魔的幻影分身,故意迷惑他人。
阿雪滿嘴溢着鮮血,瞬息間來到了床上,抓起了躺着裝死的黎昭,像一陣風似的飄了出去。
誰也沒料到他居然會抓走黎昭。
沖出屋外的阿雪喚出照骨鏡,破開了一道薄膜般的界面夾縫,帶着黎昭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是無憂城的一間空房子。
他把黎昭丢在了地上,臉色比死還難看,咳出了幾塊血沫,還不忘嘲笑道:“你剛才那樣子真狼狽。”
黎昭被震得全身沒力氣,索性癱在地上,笑嘻嘻:“你比我還慘咧。”
阿雪咳嗽了幾聲,不多做口舌之争,金眸定定地看着黎昭,說道:“我要用你換纏絲。”
黎昭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坐起身,說道:“你說什麼?”
阿雪懶得再重複,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索,把黎昭捆得嚴嚴實實,說道:“我不管你為什麼鑽進這軀殼内,玩也好,躲避仇家也好,但你現在的軀體隻是個廢人,你沒有選擇。”
黎昭聽得滿頭霧水,仍由阿雪捆綁,說道:“那什麼纏絲的好像對他們很重要,你把我綁了也沒用啊。”
阿雪捆綁的動作一頓,了然道:“不用騙我了,我在城裡全部看到了。”
黎昭:“啊?”
阿雪眯起眼,蒼白的嘴唇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慢悠悠地說道:“不愧是魇族的少主,你現在是徐風盛的舊情人,當年你在無憂城又與白解塵不清不楚,那位天下無敵的白宗主看你的眼神,可是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啊。”
黎昭的頭上被劈了一道九天神雷。
阿雪,你眼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