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年紀還不大。沒混到像呂氏一樣五六十歲級别的老婆子,還知道臊,做不到百無禁忌。
呂氏平常說話就很不講究,什麼髒話、粗話都往外蹦。完全不考慮對孫輩的影響,不考慮兒子、兒媳的臉面。
但呂氏還不是村裡嘴最厲害的。陳青葉曾聽過兩個婆子在村口對罵,那髒的,她一個見識豐富的現代人都聽不下去,隻感覺有人在往她耳朵裡噴糞。
二是陳家這三個妯娌都是極要臉面的人。張氏是因為重名聲,端着長媳架子;周氏是重形象,堅持着她溫順可人的人設;小呂氏則是要維持着她相公讀書人的體面,認為自己和那些地裡刨食的農婦不是一類人。
這種文雅的嘴炮在陳青葉看來就是陰陽怪氣小劇場——你品,你細品。
但今天,這三人的嘴炮似乎打得格外激烈。
小呂氏已經開始拿着周氏掉的那個孩子戳她痛點,說她福薄命苦沒陰德;對着周氏也不客氣,直接嘲諷她是沒骨頭的騷-皮子,整天粘到男人身上了。
面對一張利嘴的小呂氏,張氏和周氏自然也是火力全開。一個諷刺她是呂氏的狗,一個嘲笑她是陳老四的狗,總之就是不當人。
陳青葉在一旁越聽越咯噔——哇偶,殺瘋了,不會打起來吧?
喬氏看着女兒邊做事邊豎起耳朵聽旁邊那三妯娌的口角,皺了皺眉,啧了一聲,拍拍陳青葉,“别瞎聽瞎學,也别瞎管事。”
陳青葉對着她親娘眨眨眼,笑了笑,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喬氏歎了口氣,白了陳青葉一眼——她這個閨女呀,是真聰明。長了個七竅玲珑心,看人看事都是一點就通;但也是真皮,古靈精怪的。
陳青葉接過她娘的白眼後繼續興緻勃勃的豎着耳朵聽戲,越聽越不對勁。這感覺已經不是打嘴炮了,仿佛已經動手了。
她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張氏和周氏手裡拿着掃帚做着誇張的清掃動作,把雞窩裡的雜物都往小呂氏身上掃,沒多久小呂氏的衣裙就髒了。
但小呂氏也沒有坐以待斃,被逼的連連退步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抓着編的雞籠就要往兩人身上扔。
眼看是真要打起來,三個人中還有兩個孕婦,喬氏和陳青葉自然也不能作壁上觀了,裝裝樣子也得去拉架呀。
兩人剛丢下手裡的東西準備過去拉架,就見大房的小女兒陳朵興奮的跑到後院,沖着張氏激動的喊:“娘,大哥回來了。”
張氏一聽她大兒子回來了,立馬喜笑顔開,嘴炮也不吵了,架也不打了,立馬扔下手裡的掃帚,理理頭發跟着小閨女去前院看兒子。
***
今年的縣試再有十餘天就開考了,這是陳書恒第一次下場。
他上元節後就去了學堂備考,一連快半個月,今天才回來。要陳青葉說,這十幾天大概就是考前的最後集訓。現今回家了,就是進入考前的自主溫書階段。
張氏喜氣洋洋的走了,留下小呂氏和周氏,像兩個鬥敗的的喪氣雞,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都冷笑一聲。
“呦,四弟今年怎麼不下場呀?莫不是怕再落榜?”周氏心有不甘,忍不住又刺了小呂氏一句。
小呂氏聞言面色當即一僵。
陳盛學已經三次縣試落榜了。今年沒參加,對外的借口是他去年成親事情頗多,暫放學業;實際上卻是陳盛學不想和陳書恒一起下場——他怕陳書恒過了他卻沒過,面子上不好看,惹人笑話。
小呂氏反應過來後很快勉強地笑了笑:“怎麼會?夫君是憐惜我懷着身子,不忍讓我多憂心、多操勞才決定今年不下場的。倒是書平、書安,都十幾歲了還不送學堂讀些書,難不成以後就做泥腿子了?咱們祖上可是出過舉人的,後代大字不識,可不讓人笑話?”
周氏聽完登時氣了個倒仰。小呂氏可算是又戳住周氏的痛點了——她的長子陳書平隻比陳書恒小兩歲,卻沒有讀書的機會。
這種心酸、不忿也是導緻小呂氏進門前周氏和張氏不對付的重要原因——憑什麼她張秀的兒子能讀書習字,而她周小月的兒子卻得小小年紀就家裡、地裡忙來忙去?
自從知道今年陳書恒要下場,周氏就一直心氣不順。現聽到陳書恒回家,又被小呂氏一刺,她心裡的火氣就更大了。
當即就在心裡咒罵:滿天神佛睜睜眼吧,保佑陳書恒這個孬貨縣試一定落榜。
時人比起神佛其實更信祖宗,但周氏才不敢讓陳家的祖宗保佑陳書恒縣試不過。她怕陳舉人聽後棺材闆都壓不住了。
周氏和小呂氏因為陳書恒都竄了火,互相又刺了兩句,瞪了幾眼,就一甩臉,都回房了。
喬氏見怪不怪,繼續清掃豬圈。
陳青葉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對這種随意撂挑子不幹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然後,繼續無奈的跟在她娘後面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