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撚起紙張,翻到了下一頁。
然而在看清日記内容的那一刻,虞冷瞳孔猛縮,呼吸倏地一滞。
一整頁紙上,到處都是猩紅的血字。
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張廣才不停地重複着“我有罪”,他一遍又一遍地寫,密密麻麻的血紅小字在紙上擠得滿滿當當。
眼前仿佛忽然出現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扭曲地爬向這個日記本,用染血的手指寫下最後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遺書。
虞冷又往後翻了幾頁,也都是同樣的情況。
直到這些血字戛然而止,最後一頁的紙張隻殘存了星星點點不小心滲透過來的血迹,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文字,仿佛男人的血徹底耗盡了,流幹了。
結局不難猜到……
在這個徹底天翻地覆的綿羊村裡,某個角落一定曾出現過日記主人的屍體。
虞冷歎了口氣,又把日記翻回第一頁。
她把上面的内容再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這次着重關注了一下有數字出現過的地方。
——村子裡出了怪事,村長讓張廣才家留下三隻綿羊,其他家隻能留下一兩隻。
——唯一的四口之家死了。
虞冷細細地将這些信息單拎出來,眉頭緊鎖,一遍又一遍地讀。
她的目光忽然頓住。
為什麼日記開頭,張廣才說自己妻子生完孩子以後,村裡的其他村民都特别羨慕……?
他驕傲得意的語氣,就像這個孩子來之不易一般,甚至還強調了是綿羊神的保佑。
全村唯一的四口之家……
虞冷聯想到那間唯一可以容納四個人的屋子。
而綿羊村的絕大部分屋子隻能容納一個人,就連兩人間目前也僅僅發現一間。
虞冷的心裡咯噔一下,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屋子裡容納客人的數量,對應的很可能是出事之前曾住在裡面的村民人數,因為某些原因,綿羊村的村民很難生育,所以絕大部分村民都是一個人生活,或是夫妻一起生活,但沒有孩子。
剛好對應了大批量的“1”。
至于目前發現的“2”是不是唯一一個,等明天天亮以後再将這裡的屋子全部觀察一遍,答案一看便知。
而目前發現的“4”,不出意外就是唯一的“4”。
因為村民本身患有生育困難的問題,而這戶人家不僅順利懷了孕,竟然還孕育出了前所未有的雙胞胎,所以日記裡說這是唯一一個四口之家。
隻是這個原本應該幸福安定的家庭忽然因為某種原因家毀人亡,而他們死亡的原因很明顯和日記主人逃不開幹系,所以日記後期,張廣才字裡行間皆是忐忑與恐懼。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理……
虞冷的目光又鎖定回那段——【村長說有法子了,隻是這個方法實在有些奇怪,竟然要把家裡大部分的羊都殺了,隻讓我們留下三隻拴在家門口,其他家隻能留下一兩隻……】
張廣才家留下三隻,其他家隻留下一兩隻。
而張廣才恰恰可能是其他村民眼中令人羨慕的三口之家。
如此說來,家門口留下的綿羊數量,對應的十有八九是這家人的人數。
三口之家,門口就要拴上三隻綿羊,兩口之家,門口就留兩隻羊,一個人生活的村民就拴一隻。
而四口之家,門口應該拴四隻。
可既然這種詭異的方法是逃脫詛咒的一種方式,那為什麼村裡仍然陸陸續續有村民死掉?
張廣才又究竟做了什麼虧心事,才一直重複着自己有罪,覺得是他害死了那家人?
虞冷飛快地掃着日記,覺得亂糟糟的線索好像快變成一團打結的毛線。
她總覺得自己不小心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點……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虞冷暫時放棄,目光又從“村裡的綿羊每到傍晚就會毫無蹤影”這句話上一掃而過,默默将這個信息記了下來,然後把日記每一頁都拍照發到了群裡。
沒人回複。
但虞冷知道,現在凡是有機會看手機的人,估計都在認真研究日記本上的内容。
虞冷看了眼時間,現在竟然已經快十二點了,沒想到一眨眼過去這麼久。
在研究日記本的這個時間段裡,她似乎并沒有聽見外面有什麼奇怪的動靜。
如果綿羊按照來時的原路離開了,按理說會經過林珊和安湘門前,她們應該會在群裡發信号。
但既然綿羊并沒有從原路離開,又沒有從虞冷門前經過……難道它現在還呆在四人間的屋子裡?
虞冷蹙眉思考着,并不敢掉以輕心。
視線掃過右手邊狹窄幽暗的旱廁,又落向左側那間黑洞洞的倉庫。
漆黑荒蕪之中,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隐藏在暗處,随時會撲出來。
這一刻,一件不小心被她遺忘的事倏地騰上心頭——
那個恐怖的瘋子,還藏在這個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