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呀……幫廠子裡解決了個大困難,廠子給她獎勵了。”姜愛國張開手掌,壓低聲音繼續笑道:“這麼多獎金。”
五十塊,相當于一級鉗工姜半兩個月的工資。
那可真算是筆巨款。
“隻要這火不是你放的,你媽媽都不會下狠手。”
挨打是肯定了,隻要别被藤條抽,姜向北心裡就狠狠松了口氣。
“泥鳅!”姜向南剛驚喜地叫出聲,下一瞬就立刻被姜愛國捂住了嘴低呵:“小點聲。”
幾條活蹦亂跳的泥鳅,要是被沈琴瞧見,不知道還要說什麼酸話。
雖說這幾年好多政策松動,沒那麼容易被扣上帽子,老百姓們活得還是相當小心。
“我拿回屋裡。”
距離上回吃肉已經七八天,家裡終于算是見着點葷腥了。
“你爸呢?”
姜愛國洗完手腳,擡眼就又看見姜向北凹進去塊的後腦勺,忍着笑意問起。
“爸和夏叔叔一起回廠裡了。”姜向南的聲音從廚房遠遠傳來。
姜半和院裡另一家的夏偉同在盛泰塑料廠裡上班,廠子裡有時候會處理一些瑕疵塑料制品,廠裡工人們可以先選幾件帶回家。
“那我這就做飯,做熟了給你妹妹先藏半碗。”
這不,父子倆不約而同地就想到一處去了。
不過泥鳅最後姜愛國沒做,先把姜半買回來的大鯉魚紅燒,做好後挑了小半碗放到櫥櫃裡。
姜向北一直忐忑地看着,根本沒聞到來自這具身體本能發出的饑餓感。
司文蘭下班回家了。
同來的還有被燒了草垛子的鄰居家。
“聽說是你把段伯伯家的草垛子燒了?”
一根粗長的辮子從左肩膀垂下來,上身蘭色碎花襯衣,灰色褲子,最平常不過的打扮。
但她身姿挺拔,眉眼中流露出的淡漠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絲冷冽之意。
難怪姜向南能成為女主白月光,原來長相完全随了媽媽司文蘭。
司文蘭說話的語調不高,聽起來并非刻意強調,隻是尋常地詢問罷了。
姜向北腦袋擺得和撥浪鼓一樣:“不是我,是張瘤子。”說着一指頭指向院門口鬼鬼祟祟的幾個人影。
段伯伯嗖地回頭:“你們幾個臭小子不是說姜向北點的火嗎?”
姜向北連忙又補充:“是張瘤子偷他老頭的煙抽……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其他人,好多人都看見了!”
“臭小子!”
段伯伯一聽,哪還要問别人,立刻猜到就是張瘤子做的孽。
姜向北雖然調皮,但在長輩們心裡還是個好娃娃,見着誰都會禮貌叫人。
哪像是張瘤子,天天跟着裴家那個裴玄到處混,胡同裡路過的狗都要被踹上兩腳。
“不僅燒我家柴火垛子,還敢撒謊,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段伯伯罵罵咧咧地轉身要走。
就聽司文蘭輕笑一聲,拽着姜向北轉了個身:“看把我姑娘頭發燒的,我也得去要個說法。”
“我孫女吓得回來吐了好幾回,今天這事沒那麼簡單就算了。”
從屋裡走出來的姜愛國往牆邊磕了磕煙杆子,老神在在地跟着開口。
“那姜叔和我一起去找張瘤子家要個說法。”
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對軍人都有種與生俱來的崇敬,姜愛國一發話,段伯伯表情都跟着嚴肅了起來。
姜愛國“嗯”了聲。
“文蘭你給向北剪剪頭發,其他事我去。”
司文蘭點頭,眸光中帶了那麼點似笑非笑。
姜向北敢肯定,老媽剛才看到她頭發的那一瞬是想笑來着,隻不過忍住了。
這讓姜向北心裡不由松了口氣。
感謝老天,希望藤條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天日。
“向南,去把剪刀拿來。”
屁股成功逃脫藤條,頭發卻難逃一劫。
在刷刷幾剪刀下,姜向南捂住臉,一直看熱鬧的沈琴笑歪了嘴,司文蘭也終于是笑出了聲。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成天在外瞎跑。”
隻有姜向北自己渾然不覺,反而因為後腦勺一下子輕了不少而暗自高興。
伸手摸了摸,瞬間呆住。
頭發長短不在意,可這跟狗啃地長長短短,怎麼感覺不太妙呢。
司文蘭樂夠了,這才示意姜向北站過去:“還沒剪完呢,跑什麼。”
好在剛才就是司文蘭逗姜向北,沒真打算讓她頂着頭狗啃的短發出門。
在一陣窸窸窣窣地修剪中,一個“假小子”在親媽手下誕生了。
短到耳朵後的頭發配上姜向北對着鏡子擠眉弄眼的表情,逗得司文蘭終于放聲大笑。
姜向北對着鏡子确認自己長相。
而司文蘭則是懷疑出生時是不是看錯了女兒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