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的魚腥味飄來……
“四斤半,一塊一毛二分,算你一塊一。”
姜向南看了眼姜向北,兩人默契地排到男人背後。
“哥你看那裡。”
很快,姜向北就注意到剛才進來的背簍男人正從第三間棚子出來。
男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撫平掌心皺巴巴的鈔票,随即小心把錢塞到衣服内兜裡。
“那邊。”姜向北說。
細碎的轟鳴聲從第三間屋裡傳出,姜向北剛探頭進去,裡面忙着記錄的人腦袋都沒擡就下意識問。
“有多少魚?”
姜向南清了清嗓子,走進屋裡。
“同志你好,我想打聽一下,在你這兒賣魚多少錢一斤?”
“死魚一毛三,活魚一毛八。”
一個個占據半間棚子的水泥魚池,邊上還有個打氧機突突響着。
活魚在魚池裡遊動,死魚就擺在魚池邊。
“随時都能送魚來嗎?”姜向南又問。
“最好早上,下午天熱,死魚的話臭得太快,臭了我們這就不收了。”
男人這才注意到來問的竟然是幾個半大孩子,于是補充了幾句:“一條魚也收,叔叔這兒保證夠秤。”
顯然來賣魚的孩子不是一個兩個,男人很有耐心地回答幾人。
“多少你們這都收?”
“就是五百斤我們這也收,隻要你們送來。”
男人當然不會相信半大孩子能搞來幾百斤魚,他這經常有學生釣點魚來換零花。
他哪想過姜向北他們根本沒打算自己釣魚。
幾人得到想要的咨詢,滿意歸家。
回到家,司文蘭和姜半才剛洗漱完在吃早飯。
見三人行色匆匆地回到家又二話沒說地進屋,司文蘭搖頭輕笑:“看來幹勁兒十足啊!”
“隻要是正當事就成。”姜愛國說。
大家都樂意幾個孩子瞎折騰,隻要不搞歪門邪道,他們都不會多問。
姜向北拿出紙筆,又把三人的十八塊本錢放到桌上。
“我們帶上錢,明天一早就去蘇家塘。”
姜向北幹勁兒十足埋頭就想幹,姜向南細心許多,指出了好幾樣眼下他們需要解決的問題。
蘇家塘怎麼去?
要用什麼東西裝魚回來。
“如果蘇家塘很遠需要坐車,那車費是不是要花不少,還有咱們得買背簍……”
姜向北:“……”
姜愛國吃完早飯,又坐到院裡的李子樹下打磨家具。
姜向北眼前立刻一亮,扒拉姜向南:“咱們去求爺,爺會做背簍。”
姜愛國會做的可不止背簍,在孫子孫女抱着胳膊連連撒嬌下,起身就要去砍胡同後邊的竹子。
洛川遍地竹子,三水胡同後邊的小山坡上就有大片竹林。
“你媽說得對,政府都不管的事不能叫投機倒把。”
說服了自己,又得知孩子們幹得是正經事兒,姜愛國不僅答應做籮筐,還給三人借到了輛三輪車。
姜成軍和姜向南下午就在胡同裡學習騎車,姜向北給爺爺打下手劈竹子。
老手藝人的竹篾手藝,可以将籮筐編得密不透水,直接就解決了運輸途中魚脫水的問題。
姜向北發現,姜家又出個深藏不露的長輩。
***
蘇家塘。
積極性讓三人早上五點就騎上車,穿破還微微有些涼的霧氣,唱着歌出發了。
蘇家塘距三水胡同二十來裡路。
姜成軍和姜向南輪流騎車,車子都快蹬出火星子,堪堪四十分鐘就騎到了蘇家塘。
都不用三人找路,路牌口已經有人背着竹簍往裡走。
他們就推車跟在那些人身後,在好一陣泥路颠簸後,出現了個舊物回收站。
偷偷養魚的不是什麼村民,而是回收站的站長。
魚塘就在回收站背後,幾十米開外就是蘇家塘水庫。
大家說的蘇家塘其實就是指的蘇家塘水庫。
聽來買魚的人聊天得知,這魚塘裡大部分魚都是回收站站長幾個兒子下水庫撈的。
隻有其中一少部分是他們自己養的。
為了掙錢,都不要命。
“要買魚的人到這邊稱。”
站長會先把魚撈起來裝到盆裡,然後在回收站裡稱重付錢。
“這邊的一毛,這邊一毛二。”
兩個盆裡的魚大小沒多大差别,就是一毛的已經有些翻肚,一離開水的話很快就會死。
“我們買什麼?”
在兩盆魚面前,姜成軍犯了難,
算術姜向北不行,從籮筐裡拿出紙筆遞給姜向南。
“不用。”姜向南擺手,早在站長說出價格的時候他心裡已經計算出結果:“買一百四十斤,剩下的再看。”
十八塊,正正好好能買一百五十斤,但魚又不是谷子,不可能正好。
看剩下多少錢再決定買多少。
前面的人都隻是背着背簍,有大部分都選擇了一毛的死魚,最多的兩爺子也就買了三十來斤。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姜向北他們。
“一百四十斤一毛二的。”
姜向北站上去就直接報數,然後把十個重在一起的籮筐擺開。
“一百四十斤?”
老闆以為自己沒聽清楚,于是又特意問了遍。
一百四十斤不說,還是三個嘴上都沒毛的男娃,看着就不牢靠。
這時候,什麼話都不用說,姜向北從兜裡拿出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難道還怕我們跑了啊!”
中年站長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你這個小同志說得對,隻要你拿錢我都賣!”
一百多今魚不是一兩盆裝得下,站長兒子幹脆拿了大網去魚塘裡網。
姜向北就趁空把竹簍子都裝上水。
來來回回跑了幾趟,魚還沒裝上,反倒叫站長的媳婦兒看上了一點不漏水的竹簍子。
“小同志,你這竹簍子哪買的?有好些年都沒見這麼好的竹篾手藝了。”
“我爺是老木匠,他自個兒做的。”姜向北笑回。
“這樣……”站長媳婦兒越看竹簍子越喜歡,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你回去問問你爺賣不賣?賣的話我買二十個。”
他們家裝魚的盆全是塑料,不注意在哪撞一下就破了,木盆又重,不鏽鋼的那更是敢都不敢想。
比較來比較去,還是竹簍子最輕巧又耐碰,而且還編了蓋子。
姜向北眼珠子一轉,清了清嗓子:“我們也沒賣過,不知道這竹簍子咋賣。”
“大娘不會騙你,這麼個大小的每個差不多六毛錢。”
一般的竹簍子肯定賣不到這個價錢,但能裝水的就是稀罕貨了,而且還是兩層篾條。
“我回去問問我爺。”姜向北隻說。
“成!你爺要是賣,那趕明兒你就直接給我帶十……二十個過來。”站長媳婦起先比劃的是個十,頓了頓又加到了二十。
看姜向北滿臉為難地不知該怎麼辦好,又從兜裡拿出兩塊錢遞過去。
“這個錢就當定錢,你送來我再付剩下的。”
姜向北裝作很猶豫地接下了錢,還是沒給半句準話:“要是我爺說做不成,那我也一定把錢給您送回來。”
“成成成,大娘瞧你這個小夥子就是個好同志。”
姜向北:“……”
她堅信,要是拿着錢就不回來的話,這位大娘肯定找不着她。
連性别都能認錯,大娘眼神實在不怎麼好。
“一百四十六斤,總共……”
站長拿出紙筆,姜向南已經迅速給出了答案:“十七塊五毛兩分。”
“小同志數學不錯啊!”
答案顯然跟紙筆算出來的一模一樣,老站長樂呵呵地沖姜向南拍了拍手:“就算你十七塊五毛。”
“那這條死魚就送給我們吧。”
站長剛算完,姜向北就馬上雙手握拳笑嘻嘻地湊了上去。
從剛才起她視線就隻關注着左邊盆裡那條要死不活的魚,
這會兒是徹底翻了肚皮,看大小應該有兩三斤重呢。
站長低頭往盆裡一瞅,咧嘴暢快大笑起來。
“送你了!”
在大人們眼裡,孩子們貪小便宜的樣子也讓人愉悅。
要是換個大人來,多半隻會給人斤斤計較的感覺。
這就是孩子們自帶的“光環”,特别是懂事乖巧的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回收站站長就被姜向北故意的讨好所迷惑,大手一揮就把這魚送給了他們。
來時騎得飛快,回去時百來斤魚加上水,姜成軍騎得相當費力。
就算姜向南和姜向北在後面推,三人也用了一個半小時才送到了魚站。
第一次當魚販子。
共賣了二十六快二毛八。
放在前世隻是一塊蛋糕的價格,他們足足從淩晨忙活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