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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最出名的,就是通天街228号的松裡弄堂,不是以建築景色出名,而是以窮出名。
還沒有進去弄堂口,便能看到草席,長凳,躺椅接連一片,裡面有着數不清的人,睡覺的,打牌的,吵架的,還有嗑着瓜子看熱鬧的都在這狹窄的弄堂裡,四四方方地困在一起。
傅生站在巷子裡,一直挂在臉上的欺詐人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候丢了,隻剩下那雙黝黑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前方。
巷子深處,十幾歲的少年被一群人圍住。
“剛才不是挺能耐的嗎,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了,”穿着大花褲衩被稱為龍哥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人,手中的棍子敲在男生的頭上。
被圍着的少年穿着校服,頭發有些長了,半遮住眉眼,白皙的皮膚上大大小小傷痕和清淤很是顯眼。
傅生面無表情,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事情能引起他情緒起伏。
他隻是看着,冷漠地注視着這一切。
陸離被束縛住了手腳,抿着唇不說話,隻用那雙眼睛不服地瞪着人,旁邊的混混受不了他的眼神,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大哥,别給他廢話,直接打,打到他給錢。”
“是啊龍哥,這小子這麼不老實,那就别給他客氣了。”
龍哥聞言低頭,目光在少年身上端詳了幾圈,伸手在他臉上拍了幾下:“你爹欠的錢,準備什麼時候還?”
陸離滿臉戾氣地瞪了回去:“我沒錢。”
“沒錢?”姜龍伸出條胳膊,拽着陸離身上的校服将人半拉起來,“你他媽再說一聲?”
傅生也看着這個男人身上的文身,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這個男人是松裡有名的混混,姜龍。
平日裡在周邊放高利貸,雇了一堆遊手好閑的人專門替人讨/債,周圍的人害怕他們,隻能躲着。
他也怕,但他躲不掉。
因為他是賭鬼的兒子,每次被那群混混堵截羞辱,他隻能倔強地瞪着人,不敢露一點害怕和膽怯。
——從幾歲的時候他就知道,别人都有人護,他沒有。
陸離雖然年齡小,但是又悶又倔,也不說話。
姜龍一胳膊将人摔在牆上,強大的臂力讓陸離大腦蒙了一下。
姜龍說:“你要不把你爹喊來還錢,要不挨揍,選一個。”
陸離唇角青紫,透過眼前的碎發看着人,烏黑的眼睛死盯着他:“你要不現在就揍死我,要不等以後我弄死你。”。
姜龍眯了一下眼,陰沉下去。
“行,有骨氣。”
他從兜裡掏出一根煙點上,對着身後小弟擺手:“交給你們了。”
拳打腳踢的聲音在安靜的巷子裡很是刺耳,陸離愣是咬着牙沒吭一聲,隻有一雙眼睛恨恨的盯着姜龍。
混亂中不知道誰拿着鐵棍,狠狠地掄在他肚子上,陸離感覺一股子鐵鏽在喉嚨處升起,他下意識地蜷縮身子。
十分鐘之後,姜龍抽完煙,扭頭看見那群小弟下手也沒有個輕重,身下那小子佝偻着身子竟然沒有了動靜。
他媽的這群笨蛋别把人打死了。
他皺眉出聲:“行了别打了。”他走過去用腳踹了一下人,見還有氣,這才出聲:“沒死吧,小子,回去告訴你爹,再不還錢,就不是打一頓這麼簡單了。”
那群人十分嚣張地離開。
巷子裡血腥味消散開,傅生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幹什麼,看以前的自己被人揍?
半晌,他冷着臉走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上躺着的人。
陸離胳膊上原本就有傷口,現在更嚴重,幾乎找不出一點好地方,就連那張好看的臉,額頭和臉頰也都是擦傷。
傅生俯身伸手觸碰陸離臉上傷口,碰到的那一刻,他明顯感覺到陸離身子抖了一下。 修長的手指上沾染上黏膩的血迹,那抹紅倒映在他墨色的瞳孔裡,又在瞳仁的最深處化開。
他的表情卻逐漸變得陰鸷,聲音陰沉,冷聲嘲諷:“這麼能逞強,結果就這點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