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吃什麼?”蔣文在旁邊開口。
傅生斜眼瞥他一眼,轉頭客氣道:“謝謝,我晚上還有事,再見。”
出了門,蔣文歎了一口氣:“你這個人,剛誇完你憐香惜玉,結果轉頭就把别人拒絕了?你沒見小姑娘眼睛裡,一下子暗下來了。”
傅生眸眼漆黑,看向他:“你很閑?”
蔣文愣了一下。
感覺這一幕異常熟悉。
按理說,他和傅生才見過兩面,他的性格應該對他多加防備才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和傅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那樣。
等他回神的時候,傅生已經走出去好幾米了,他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追了上去。
“喂,不去就不去,等等我。”
回到古董店,正是下午,整個房間格外亮堂。
傅生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拿着今天的報紙看。
蔣文坐在他旁邊,嘴也沒閑着:“你說之前帶我掙大錢,怎麼掙?”
經過今天,他已經完全相信了傅生的能力。
詐騙張四這件事看起來簡單,但是卻需要對人物心理的極度把控還有對各方個面的精準的安排。
這種人,做什麼不成功?
傅生将報紙向下移,看他:“想好了?”
蔣文說:“有錢不掙王八蛋,兄弟我想好了,從此就跟着你混了。”
傅生:“不怕我騙你?”
“我有什麼好騙的,”蔣文一臉谄媚,“下一票,我們去哪?”
傅生将報紙平鋪在桌子上,指了指其中一個标題,蔣文探頭看過去,念出聲:“近日,恒水建築發生工人跌落造成死亡事件,死者農村出身,在北川打工,死者家屬索要錢款,建築公司拒不賠償。”
蔣文:“下一票是這家公司?”
傅生:“嗯。”
蔣文:“這個公司的老闆鄭順昌可是北川排得上号的富人,我們怎麼接觸得到?”
這個要是能幹成,他們好幾年不用愁吃喝。
問題就是見不到人。
“鄭順昌這個人最愛收藏古玉,”傅生聲音平淡,是他慣用的表情。
蔣文眼睛一亮:“你是說拿着古玉接近他?”
他抓緊起身,在傅生的古董店裡快速地找了起來。
架子上放了一排古玉,還愁找不出一塊能吸引鄭順昌的。
他興緻沖沖地翻找,傅生卻開口:“别找了。”
蔣文擡頭疑惑:“你不是說拿着古玉去接近他嗎?”
說完,他恍然:“哦,是不是不舍得了?”
“不是。”
“那是什麼?”
傅生:“這裡的玉要不質量太次,要不就是假的。”
蔣文找玉的手愣住了。
他無語片刻,還是沒忍住。
“合着你這裡的古董店是個擺設啊。”
“是啊,”傅生笑笑,毫不在意,“不然我閑得沒事搞詐騙?”
他剛來到這個古董店的第一天,就看出來這家店裡的東西多半是假的,也難怪傅生開張半年一件也賣不出去。
蔣文:“……”
這話沒法反駁。
他歎了一口氣,癱在沙發上:“那怎麼辦?”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蔣文愁眉苦臉,傅生表情卻始終維持得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
蔣文看向他:“你是不是還有其他主意。”
傅生不置可否,靜靜地看着他,半晌才緩慢道,“雖然我現在沒有,但要想質量上乘的玉也不難。”
他沒說全,但是蔣文竟然知道他在說誰,他瞪大眼睛,提高聲音:“你要去詐騙那個小鬼?”
傅生笑了:“别說這麼難聽,怎麼能叫騙呢?”
“不見騙叫什麼?”蔣文問。
傅生面不改色:“對小孩,那叫哄。”
蔣文:“.......”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掙不到錢了。
因為他沒這麼厚臉皮。
*
傍晚,陸離穿着校服回去,松裡弄堂裡已經坐滿了人。
裡面環境雜亂,叽叽喳喳的。
陸離将衛衣的帽子戴上,蓋住臉上的傷,頭也不擡地在人群中穿過去。
走到樓下的時候,錢姨喊住他:“陸家小子,放學了?”
陸離悶聲應了一句。
剛想爬樓,錢姨拽住了他的袖子。
陸離回頭看了一眼,眉眼壓得很低,在昏沉的樓梯口顯得戾氣特别重。
錢姨顯然被吓到了,她抓着陸離的袖子一松,卻還是壯着膽子說:“小陸,錢姨家的房子租出去了,就你樓上。”
租出去了?
陸離有些驚訝,驚訝還有人敢租那間房子。
“回頭啊,你和你爸說一聲,”錢姨不敢找趙國強,隻能對着這個小一點說,“樓上有點聲音很正常,别讓他再罵人砸人家房門去了。阿姨掙點錢不容易。”
從陸離記事開始,趙國強已經趕走了樓上三四次住戶了。每次喝了酒都去砸人家的門,每次砸門,都要鬧得“不死不休”。
附近人都知道,所以樓上那間房子一直空着。
這次不知道是誰住進來了,又能撐多久。
陸離眼睛眨了一下,手指捏着掌心。
看來他們家不論在哪都是麻煩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會給他說。”他垂眸蓋住情緒,轉身上樓。
錢姨看着他的背影不忘囑咐:“别忘了哈。”
房子老舊,旁邊的扶手生了鏽。
陸離避開鐵鏽,上到二層,站在自家門口時,他鬼使神差地向樓上望了一眼。
隻見此時,樓道的拐角處,被夕陽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陸離看着影子抿了一下唇。
因為他見鬼地覺得這個影子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