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這一趟怎麼也得半個多月吧。”
宋彥明輕撣煙灰,嗯了一聲,他坐的位置背靠着窗,光線有些暗,一張俊臉半明半暗。
他微微偏頭看向好友金城,說:“差不多,路上就要花十天了。”
金城抽雪茄,常年穿着襯衫和馬甲,戴金絲框眼鏡,非常斯文的做派,他接着問:“誰去?”
“叫裴曉宇呗。”坐在金城旁邊的李相如說,李相如和金城是完全相反的類型,痞氣十足,笑着說:“曉宇做事機靈又聽你話,無父無母,沒有親戚,沒老婆沒孩子,連狗都沒有一隻,南浦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這不就是最适合出差的人選。”
宋彥明笑了笑:“去你媽的。”
說完宋彥明站起來,他穿了件白色的襯衫,領帶也扯散了,松垮着沒什麼型,像是累了幾天沒什麼心思折騰。
他在煙灰缸裡滅了手裡的煙往外走,“我回去了。”
“你還沒說讓誰去呢。”金城追問。
宋彥明腳步頓了頓,“我想想,反正曉宇不行,我得用。”
身後的兩個男人笑,宋彥明卻不以為然,說了回見。
下樓上了車,宋彥明困得不行,卻還要先把手裡頭的文件先看一遍。
剛剛說的事兒是宋家早年間攬了一小塊船運的業務,在北邊,一年到頭都想不起來管,本來是打算賣了,但是宋彥明想了又想,還是放自己手裡更好,金城和李相如也想合資把公司弄起來,時局動蕩,萬一哪天需要用到可以不求人。
盤算之後打算找個人過去盯着成立個新公司,遲遲沒确定誰合适過去。
宋彥明分身乏術,讓金城和李相如去處理,他倆更沒時間。
金城求婚成功,在籌備婚禮,李相如有批貨被攔在良江了正到處周旋處理。
今天也就是宋彥明剛從外地回來,他們仨才抽時間吃個晚飯。
路上宋彥明實在熬不住,想打個盹。
“曉宇在家嗎?”宋彥明問。
前頭的司機叫李嘉偉,平時和裴曉宇關系挺好。
李嘉偉回答:“下午去了一趟金亞,這個點應該已經回來了。”
宋彥明:“他不知道我今天回來?”
李嘉偉:“知道,叮囑我過來接您呢。”
“嗯。”宋彥明應了一聲,實在是困,想着晚上讓裴曉宇幫着一起看也行,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
裴曉宇回來的時候很趕。
金亞這兩天不太平,一天至少要去一次鎮鎮場子。
金亞是宋家下面的一個舞廳,在南浦能排到前三。娛樂場所資源廣來錢多,就是魚龍混雜容易出事。
前年管理金亞的人吃裡扒外被宋彥明抓到,處理了之後自己管,管着管着很多事就變成裴曉宇去做。
去年年底宋彥明忽然記起裴曉宇生日,發覺他已經20歲,該有點自己的正經事做,索性就把金亞交給他代管了。
算起來馬上又到十一月。
裴曉宇想着,宋彥明今年還會不會記得自己生日?
趕回宋宅的時候宋彥明還沒有回來,裴曉宇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出門前想起好友的話,拿起桌上新買的香水噴了一點。
裴曉宇穿過後花園的時候碰上了三太太陸妙言。
“曉宇。”陸妙言喊他。
裴曉宇停在原地,笑笑:“太太。”
陸妙言穿了身墨綠的旗袍,紅唇紮眼,她問:“彥明回來了麼?”
“還沒有。”裴曉宇恭敬地答。
陸妙言:“後天津華銀行的晚宴你們都去吧。”
裴曉宇熟練地說還不清楚。
陸妙言有些不悅,想再說什麼,想着想着越發惱怒。
“太太,還有什麼事嗎?”裴曉宇微笑。
他跟着宋彥明過了幾年好日子,現在除了黑點哪兒哪兒都像養尊處優的,一雙大眼睛看人的時候一副純真模樣。
禮貌、溫順,說話做事都妥當,這是他給别人的表象。
但陸妙言知道他才不是這樣。
陸妙言不齒地嗤了聲,看着裴曉宇離去的背影暗罵了句“狗東西”。
裴曉宇穿過後花園,要去後門等着的時候才發現鞋子上沾了些泥,剛才沒換鞋。
他往旁邊雕塑着天使寶貝的噴水池台走過去,用手掬了點水擦拭皮鞋上髒污的地方,這一身是年前宋彥明帶着他去培羅蒙定做的,裴曉宇很喜歡,宋彥明也說很好看。
到後門的時候車子剛好就到。
裴曉宇俯身去看後座,宋彥明歪着脖子在後座睡着了,渾身透着疲憊。
他線條鋒利的英俊臉龐上有一對濃密纖長的睫毛,裴曉宇一直很想摸一摸是什麼感覺。
“睡了一路。”李嘉偉輕聲說。
他還坐在駕駛座上,怕自己開門下車的動作吵醒宋彥明,等着裴曉宇動作。
裴曉宇輕輕扣響車窗。
宋彥明醒來,看到是裴曉宇在窗外。
“先生。”裴曉宇叫他,給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宋彥明腦袋發痛,不是很好受,坐着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下車。
裴曉宇麻利地收拾好後座的東西,跟在宋彥明旁邊一起回去。
“這一路很累吧先生。”裴曉宇說。
宋彥明嗯了聲,“嘉偉說你下午去金亞了?”
裴曉宇:“嗯,最近事情有點多。”
事情多?那更不能去出差了。
“明天是不是沒安排?”
“晚上要回老夫人那裡吃飯。”裴曉宇說。
“嗯。”宋彥明說着,把領帶扯下來遞給裴曉宇,“待會兒給我按按頭。”
裴曉宇收好東西:“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