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你難道你不上心？”張志明笑。

裴曉宇先是笑，然後反應過來，沉默着低下頭。

張志明比裴曉宇大四歲，身量也比裴曉宇稍高一些，說完他自嘲般笑一下，靠在牆壁上低頭瞧着自己鞋尖。

“曉宇，婚禮結束我可能就走了。”

“走？”裴曉宇很意外，皺着眉頭問：“你走哪裡去？”

張志明看着不是臨時起義，說：“福建，明年要在那邊開個新的印刷廠。”

裴曉宇：“開廠的事情最多忙半年，那你還回來嗎？”

張志明沉默片刻，而後搖搖頭，低着頭輕彈煙灰，說：“不了吧，呆在這邊我心裡不好過，曉宇，我沒辦法調節過來，就放過自己吧。”

這時候婚禮用的蛋糕送來了，正着人拆包裝。

裴曉宇面對着張志明和禮堂，左邊是靠在牆壁上失神的男人，右邊是豪華的五層婚禮蛋糕。

我也會有這一天麼？裴曉宇想。

為自己喜歡的人籌備婚禮。

兩人沉默着，這個藏在地底下的秘密除了裴曉宇沒人知道。

——張志明愛着金城，很多很多年。

一支煙的時間結束，張志明把滅了煙頭，振作精神笑了笑：“行了，走，跟我看看蛋糕去。”

裴曉宇說好。

給張志明打下手到下午兩點多，新郎新娘那邊完成了在家裡的儀式，一行人終于來到和平飯店。

宋彥明一看就是昨晚喝大了。

新郎新娘在後台換婚紗做儀式準備，張志明跟着忙前忙後出了一腦袋的汗，新娘胡曼給他遞了張紙。

胡曼父親在北邊軍區任職，全家就這一個女兒，珍愛萬分，嫁到南浦來自是與家裡周旋了很久，前陣子鬧過很多次。

張志明無法做任何出格的事也是因為，胡曼和金城是一樣的人，他們都是那麼的好。

裴曉宇一邊給宋彥明按摩頭部，一邊時不時擡頭去看在匆匆準備的張志明，明明這麼苦澀的境地，他還能笑得那麼開心。

“重一點。”宋彥明閉着眼睛說。

裴曉宇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自家先生的腦袋笑了笑：“好。”

還好，還好先生沒有結婚，還可以在他身邊。

婚禮儀式結束之後便是晚宴，往來的人非富即貴，裴曉宇和張志明這種幹活的忙忘了就到一邊等着。

不能走遠也不能喝酒，裴曉宇陪着張志明抽了一根又一根。

回後台休息室收拾東西，裴曉宇不知道什麼東西該收哪裡，就在一邊跟張志明閑聊。

“裴曉宇。”

氣氛低沉，正聊無可聊的時候，宋彥明走了進來。

裴曉宇起身，“先生，要走了嗎？”

宋彥明喝了酒，脖頸和耳朵都有點發紅，走近的時候身上的酒氣也很明顯，他把手搭在裴曉宇肩上：“還早，你沒吃飯吧。”

“吃了的。”裴曉宇說。

剛剛和張志明在後廚吃了點。

宋彥明仿佛沒聽到，拉着他往外走：“我沒應酬了，帶你去吃好吃的喝點酒。”

裴曉宇伸手攬住宋彥明的腰扶着他走路，“我還要開車，先生。”

“死腦筋。”宋彥明罵，“叫李嘉偉來，今晚都是好酒懂不懂，你不是愛喝那個茅台麼，随便喝。再帶你見個人。”

裴曉宇嘿嘿笑，和宋彥明一同去宴席上吃喝。

身後正在收拾東西的張志明看着他們的背影在拐角消失，苦澀地笑。

到了宴席上，同桌隻剩下李相如和一位女士在，女士穿着剪裁簡單利落的珠光緞面旗袍，上面有暗紋刺繡，短發齊肩，氣質與場内女士很不一樣。

“回來了？”李相如笑，“再不回來，Luna小姐就要被我拐走了。”

裴曉宇聽見，愣住片刻，而後把宋彥明攙着坐下準備離開。

李相如沒關系，但有别的客人在，他不好同桌吃東西。

宋彥明：“坐，曉宇，都是自己人。”

裴曉宇扯出一個微笑：“好。”

宋彥明看向Luna，同她介紹：“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裴曉宇，從我回國就跟着我了。”

“你好啊，曉宇，叫我Luna就好。”Luna的笑容明朗迷人。

裴曉宇也笑：“您好，Luna小姐。”

與裴曉宇的話題就到這裡了，Luna看向宋彥明，笑道：“一眨眼你都回國四年多了，沒想到現在做得這麼好。”

聽起來像是在英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宋彥明：“哪裡，我當初是很想好好把書念完的。”

Luna哈哈笑：“沒什麼差，讀完了也是要回來的，你看我不就是。”

Luna本名叫陸赫娜，是南浦銀行現任行長的女兒，出國留學遊曆今年剛回國，兩人在倫敦的時候就認識，比宋彥明小三歲，正二十七。

叙舊的話說不完，等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淩晨，裴曉宇沒有喝酒，開車載宋彥明回家。

以往這種宴會結束回家的路上，裴曉宇和宋彥明都會閑聊，但今晚宋彥明格外的沉默。

宋彥明靠着椅背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先生，你在想什麼呢？”裴曉宇問。

宋彥明轉頭看他：“你想結婚麼？”

裴曉宇沒什麼表情，淡淡回答：“我還小呢，先生。”

宋彥明又問：“你覺得陸小姐怎麼樣？”

裴曉宇沉默，沒有回答。

宋彥明不甚在意，笑了一下轉頭看窗外，說：“明天幫我定一束百合送到陸小姐府上。”

裴曉宇的聲音很低：“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