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曉宇嫌棄地往後退一點，說：“這兒沒有管理費一說，你哪個部門的？”

那人看裴曉宇是個年輕人，根本沒放在心上，讓裴曉宇滾。

“再不滾連你一起收拾。”光頭說。

裴曉宇常常因為年紀小臉蛋嫩遭受一些無知男人的挑釁。

這次都不需要裴曉宇動手，後門有幾個金亞的保安聚在一起吸煙，聽見動靜往這邊看，看見自家老大在這邊跟人對峙，抄着家夥就過來了。

那男的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兩個人架着動彈不得。原來這男人是剛從外地來的，在青幫混了半個月被趕出來，到處找地方坑蒙拐騙，金亞後巷是流動攤販，他挑着面生的老弱小下手。

裴曉宇還當他真是個什麼人物，問完嫌棄得皺眉。

“弄走，再看見就打。”

“是。”幾個保安架着人離開，免不了是毒打一頓。

裴曉宇見過太多命苦的人，背井離鄉來南浦找活計吃口飯的很多，他也幫過很多人，但不大瞧得起這種隻想靠坑蒙拐騙來改變生活的人。

他常常覺得自己虛僞，因為現在日子好了才變得虛僞。

裴曉宇覺得自己虛僞，男孩卻覺得裴曉宇很厲害。

“你是金亞的老闆？”他眼睛大大的，正崇拜的看着自己。

裴曉宇解釋：“我不是，我是給老闆幹活的。”

男孩并不因此改變，說：“那也很厲害，他們都聽你的。謝謝你。”

“沒事。”裴曉宇笑了笑。

男孩笑着，從自己的書攤上拿了兩本遞給裴曉宇：“送給你，就當做謝禮了。”

裴曉宇微微後退，“我不要！”

“看看嘛，好看的。”男孩一把講書塞到裴曉宇的懷裡，“我知道，你偷偷看。”

原本想要再拒絕，但男孩說完話就自顧自的開始擺攤，剛剛的争執也引得不少人往這邊看，再拉扯都怕有人看出什麼，裴曉宇把書塞進大衣裡面，夾着走回車裡。

裴曉宇不知道對方怎麼肯定自己會看的。

他看出來我是同性戀了？

為什麼我看不出别人是不是同性戀？要是能看出先生是不是同性戀就好了。

裴曉宇偷偷在車裡攤開書，本以為這種話本就算是題材特殊，也是要遵循劇情發展的，沒想到第一頁就是兩個男人在脫衣服。

“……”裴曉宇擡頭張望四周，确認沒人注意到自己。

本來就沒什麼心情工作，裴曉宇幹脆坐在車裡看完了一整本話本。

裴曉宇袖子都哭濕了，坐在車裡難過得無法自拔。

話本裡講的是一個京劇演員愛上了富家公子哥，兩人相戀之後富家公子哥被家裡逼着結婚，一直地下戀情到富家公子哥和妻子生了小孩，京劇演員被包養着事業也落了下風，一朝事發富家公子哥卻為了前程抵死不認，說京劇演員是惡心的同性戀。

最後京劇演員為了謀生去不正規的地方表演，被人欺淩踐踏逐漸淪落，有新的人愛他，也有新的人傷害他，但他心裡還是念着那個人，最終自殺了。

裴曉宇抽着氣。他還不懂什麼是愛，也不知道什麼是健康的愛，隻是為話本中的主人公感到難過與不值。

他不會像這個京劇演員一樣堕落，宋彥明也不會愛上他。

看完時間不早了，裴曉宇去金亞轉了一圈，看賬本和進貨單，五點鐘的時候想起宋彥明說晚上要回家吃飯，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曉宇！”

裴曉宇擡頭，看到江彤站在樓梯口。

江彤小跑下來，手裡拎着一個棕色的紙袋，“給你。”

裴曉宇接過來看了一眼，裡面是個盒子，還打了蝴蝶結，很精緻。他擡頭看江彤，“這是什麼？”

江彤：“禮物啊，十一月二十二号，你的生日，你忘啦？”

還真給忘了。

裴曉宇撓撓頭，“謝謝。”

江彤是裴曉宇朋友，他們倆同歲，前年裴曉宇來金亞做事，撞見值班經理欺負江彤，裴曉宇把值班經理揍了一頓，當時鬧得挺難看，裴曉宇也以為自己在金亞鬧事會被宋彥明罵，沒想到宋彥明轉頭就把經理開掉了，還罵值班經理雜碎。

後來裴曉宇把江彤調到後廚做事，她有一手好廚藝，夢想就是攢夠了錢自己開飯店。

裴曉宇平時忙，不總在金亞呆着，也怕同事們講閑話，所以交集不算多，但裴曉宇覺得江彤是個很實在的女孩，他當她是很好的朋友，會多關照一些。

眼看時間不多，裴曉宇也沒時間多聊，告别之後開車回家。

下車的時候看着副駕駛的這兩本書，想了想把它們塞進了江彤給的袋子裡帶回去。

裴曉宇才進門就聽到餐廳裡有人在說話，走過去看到餐桌上的菜色比往日豐富許多，宋彥明正在和唐姨說話。

“先生。”裴曉宇喊他。

宋彥明回過頭來，笑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唐姨做了很多好吃的。”

今天宋彥明沒提，裴曉宇以為他不記得了。

“忙什麼了到現在才回來。”宋彥明招手叫裴曉宇進來，看到他手裡拎了個紙袋，“拿的什麼？禮物？誰送的？”

裴曉宇還沉浸在宋彥明給自己過生日的幸福中，宋彥明走到跟前了才想起來紙袋裡有兩本同性戀話本。

“沒什麼！”

“還不讓看？女孩子送的？”

裴曉宇沒說話，把紙袋藏到身後。

宋彥明笑：“給我看看。”

裴曉宇：“真的沒什麼……先生。”

“害羞什麼。”宋彥明也不生氣，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笑着說：“說不定我能給你支支招。”

“……”

“真害臊啊？”

宋彥明看裴曉宇一張臉紅得發燙，咬着嘴唇不說話，越看越有意思，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我們曉宇這麼清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