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凝愣住了，半晌才道：“四娘，你怎地來了？”

來者正是原主的四妹，甯霜。

甯凝對這個小妹子的印象倒是挺好的，勤快，懂事，原主的性格實際上很有些貪慕虛榮與好吃懶做，不然也不能同意甯家父子那一女二嫁的鬼主意。

但是甯四娘為人很是淳樸，當初甯家父子出這個缺德的主意時，甯四娘私下也勸過原主，可惜原主完全聽不進去。

甯凝知道甯四娘在甯家的地位就和那雜役也差不多了，既要種地又要幹各種家務，整日裡是片刻不得閑的，今日竟然能從甯家村來到底張這邊，因而有此一問。

甯四娘似乎有些扭捏，又有些難以啟齒，更是偷偷瞟了幾眼村口方向。

蕭家是底張村的外來戶，又是罪眷，當初圈宅基地的時候，村裡人都不太願意和他家打交道，因此就住在村子最邊緣，距離村口隻有一百多米的距離。

甯四娘如此表現，被甯凝看在眼裡，她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應當是甯家父子逼着她來的，甚至甯家父子可能現在就在村口，暗中窺探自家門口的情況。

甯凝歎了口氣，上前拉住甯四娘的手，口中說道：“來得正好，家裡的暮食剛剛做好。”将人帶進了家門。

甯四娘望着被姐姐緊握的手，眼眶又紅了：“三姐......”

原主雖然有些貪慕虛榮，但是對這個小妹子還是挺好的，家中大姐和二姐都嫁的早，實際上等于是原主與這個小妹子還有老母親方氏相依為命。

一路将甯四娘帶到廚房，蕭延昭早已多添了一副碗筷。

蕭母将粳米粥與新做的餅子塞到四娘手中，隻說道：“快些吃飯吧。”

昨日來的甯五弟衣衫整潔，料子好的不似村戶人家，而今日來的甯四娘卻衣着單薄，衣服甚至不合身，那雙手更是紅腫有凍瘡，一看就是幹慣了粗活的，蕭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恐怕甯家也似那重男輕女的家庭一般，不把女孩兒當人看。

甯四娘望着桌上的飯菜，眼淚是真的忍不住，終于掉了下來，平日裡在甯家，自己姐妹幾人還有母親，是沒資格上桌吃飯的，還有這粥，甯家的粥都是爺們兒才能喝，女人隻配喝幾口上面的米湯，若是哪日多舀了點米，還要被爹和弟弟說嘴。

望着蕭家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飯，三姐夫更是為三姐夾菜，甯四娘心中歎息，難怪三姐會反悔。

甯凝新做的幹煸冬筍與冬筍豆腐湯鮮香甜美，甯四娘一入口，瞬間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竟是三姐做的。

甯凝心疼這個小姑娘，席間招呼她多吃點兒。

飯後，照例由蕭延昭負責收拾廚房，甯凝就拉着甯四娘進屋說話。

“是不是甯老爹讓你來找我的？”見甯四娘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甯凝就替她說了出來。

甯四娘有些奇怪，為何三姐會改口叫甯老爹，不過她也沒有多問，隻眼含歉疚地點了點頭，小聲道：“五弟年底需要八十兩銀子的束脩，家中現在還缺三十兩，五弟和爹很着急，就想着......”

那一女二嫁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尤其是今日見三姐在蕭家确實過得不錯，蕭家姐夫不僅一表人才，待姐姐還十分體貼，連洗碗刷鍋這些事都攬了過去，不讓姐姐動手，她心中也替三姐高興。

甯凝哼了一聲，拉着甯四娘的手說：“沒有誰是天生該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我在蕭家過得很好，也不願為了甯钰的前程，去做那等昧了良心的事。”

甯四娘點了點頭：“三姐，我曉得，今日是他們一定要逼着我來勸你的，可我心中隻想三姐能過的幸福，蕭家待你不錯，那就好好過日子，千萬莫要為了五弟去做不好的事。”

甯凝倒是沒想到這小妹子腦子倒是拎得清，隻是......

她擔憂地望着甯四娘，“家中如今就剩下你一個姑娘家，若是他們父子狗急跳牆，也把你......”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甯四娘才十四歲，在現代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紀，可在這個時代，卻要面臨嫁人這樣的問題。

甯四娘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其實三姐說的，也是自己每日擔心的事，尤其是昨日五弟那一問，她知道，這是對方已經動了那等心思了。

可是，三姐的日子才剛剛過好，甯四娘不想讓姐姐替自己擔心，就強扯了一個笑容說道：“哪裡就到了那一步呢？昨兒爹還跟娘說了，我才十四歲，家中想多留我幾年再嫁人。”

甯凝有些懷疑地看了看甯四娘，見對方眼神閃躲，知道她沒說實話，歎了口氣，可自己如今也是自顧不暇，又能幫的了什麼？她隻能拍了拍甯四娘的手，權當安慰。想了一下，又從身上摸出二十五文錢，塞給甯四娘。

甯四娘堅決不要：“三姐，别這樣，你需要用錢的地方也多。”

甯凝硬塞到她手裡：“姐沒什麼能幫你的，這些你拿着應急用，記得貼身放好，别給那對父子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