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遠比小說狗血”這句話放在哪裡都通用,白岚情緒穩定下來後,便給唐修齊講了一個包含青梅竹馬、強取豪奪、失憶替身、落跑新郎等種種狗血元素的曲折故事。
放在八點半肥皂劇裡能收視長虹的那種。
白岚出生在第三星系一顆偏僻行星上,因為雄父是最低等的F級雄蟲,所以即便出生時是顆雄蟲蛋也沒能獲得太多關注。
蟲族雄蟲按精神力可以從F到A分為六個等級,A級以上的S屬于頂級雄蟲,A、B是高級,C、D是中級,E、F自然就是低級了。D級以上的雄蟲出生就會被送往第一星系,高級雄蟲更是能帶着全家一起落戶主星,剩下的低級雄蟲,雖然也有相關福利政策,但想靠這些過上舒适生活基本屬于妄想。
而在每個大類等級裡,雄蟲也有強弱之分。白岚的雄父,很不巧就是F級裡都要偏弱的那一等,還一直疾病纏身,雌父為了一家子的生計常年奔波在外,所以白岚從小是被雌蟲哥哥白峰帶大的。
雄蟲的精神力等級很大程度取決于雄父的基因遺傳,白岚和他的雄父一樣,出生檢測時的精神力等級就是F,并不能換取多少資源,可誰也沒料到,他在一次覺醒時觸發了“基因進化”,一舉從F級躍升到了D級。
按理說,這種情況要上報“雄保會”,再由第一星系派星艦來接白岚,可當地的雌蟲執政官卻起了貪念,看白岚的雌父久久未歸、雄父又因病去世,就想要把這隻偏遠行星上難得的中級雄蟲占為己有。白峰為了保護弟弟,在搏鬥中失手殺死執政官,被定罪為“重刑犯”,從此兩兄弟就開始了苦逼的逃亡生涯。
白岚:“第三星系雖然要比四、五星系資源優渥許多,但在邊緣偏僻行星上還是存在貧民窟這樣的地方,我和哥哥就一直躲在那裡,也勉強過了一段安穩日子。”
唐修齊:“沒有向‘雄保會’求助嗎?”他看星網上那些評論,這個組織好像一直都很珍視雄蟲。
白岚頗為諷刺地搖了搖頭:“在我們那樣的行星上,執政官就是最大的天,‘雄保會’保障的都是第一星系那些高級雄蟲的利益,不克扣我們這些低級雄蟲的福利就很不錯了,别說我當時升到了D級,就算是A級,沒有自保能力還是隻能被他們掌控。”
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帝國主星威嚴再盛,也難以管制偏遠行星上浸淫多年的執政官大家族,而且……唐修齊摩挲着指尖,将中高級雄蟲聚集起來的做法,又何嘗不是代表已經放棄了那些低級雄蟲呢?
“蟲族覺醒會有一定基因進化的機率”,那些掌權者真不清楚這點嗎?
不如說,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把這些“漏網的幸運兒”,當作賜予那些邊緣行星地頭蛇的“福利”罷了。
現代蟲族的“以雄蟲為尊”,這個“尊”字,或許要在唐修齊心中打個問号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繼續聽白岚的講述。
按照“肥皂劇”的經典套路,“女主角”落難,就該男主角神兵天降英雄救美了。
果不其然,在一次緻命追擊中,那隻強大的“男主”雌蟲出場了。
——啧,唐修齊走神一瞬,或許按照蟲族的交//配方式,男女主應該交換一下?“美救王子”也挺帶感。
……
凡是親眼見證過的,都應該很難忘記那麼深刻的出場。
那時白峰受了重傷,帶着白岚被一群雌蟲警衛逼到了死角。白岚跌坐在泥水坑裡,藍發早就因為連日奔逃髒兮兮地黏成了一絡一絡,他抓着白峰的胳膊,聞着哥哥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眼淚一滴滴滾進地上的泥坑。
領頭的雌蟲警衛往地上立了根警戒棍,從兩側迸發的高壓電流網立刻将這個陰暗角落徹底堵死。警衛按了按眼部佩戴的智能護目鏡,錄有白峰信息的電子通緝令立投影在他們面前,判決那一欄,赫然是腥紅燈光顯示着的“重刑流放,如有反抗,就地處決”。
白岚哭着反駁:“我哥哥是為了保護我!他不是罪犯!”
一群雌蟲警衛頓時下流地笑了。
“小雄蟲,你要不也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對你親哥哥溫柔點怎麼樣?”
“哈哈哈哈,可别把我們尊貴的雄蟲閣下吓着了。”
“喂,你不是精神海最近挺疼的嗎?要不就在這先爽爽?交上去了可就輪不着我們了。”
“見者有份呗,D級呢,怎麼也夠幾十隻雌蟲分了吧?”
……
仿佛變成了一件可以随意分割的的物品,白岚聽着那些作嘔的意淫,顫抖得越發厲害,白峰突然回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待會我攔住他們,小岚,你趁機逃出去,不要回頭。”
攔?白岚想不出重傷的白峰要怎麼攔?可看着哥哥眼裡的凝重不舍,他突然就懂了。
——白峰要自爆蟲核。
“不!哥哥,不要哥哥,我不要這樣……”他搖着頭祈求。
白峰卻一點點撥開了他的手,凝神準備進行最後的沖鋒。
天際昏暗的畸零角落,污水、垃圾和廢棄物的遺棄之地,絕望是眼底碎掉的光,這一刻,白岚心中想的不是蟲族最古老的蟲神,而是十萬年前給無數被踩入塵埃裡的雄蟲帶來光明的蘭德大帝。
蘭德修斯啊,我要如何才能像您一樣英勇而強大?即便孱弱之身,也能破開時代的暗屋踏上奇迹之路,帶來希望的黎明?
蘭德修斯啊,我該如何見您?
如何見您?
他把手掌都緊攥出血。
倏爾風起,神靈應允。
那道寒光破開這個被陰暗囚禁的小巷,白岚還沒有反應過來,從天而降的黑發雌蟲就拎着把不知從哪兒得來的生鏽匕首解決了這群警衛。
看着站在一地血泊裡的青澀雌蟲,白岚愣愣地捂上心口,想着——
蘭德修斯啊,這就是你的奇迹麼?
……
突然出現的雌蟲還不是完全的少年形态,看着很小,有一頭雜亂幹枯的黑色短發,眼睛似乎也患了某種疾病,蒙着一層白色陰翳,看過來的時候沒有落點焦距。
他看了看拼死将白岚護在身後的白峰,不知想到什麼,表情浮現出一種柔軟的懷念,可這份懷念裡又帶着些淺淺的哀傷。
一種太陽低斜跨越時間的哀傷。
但他很快收斂好這種情緒,走過來遞給白峰一支治療針劑。
白峰謹慎接過:“謝謝。”
黑發雌蟲歪頭瞧了眼白峰身後的白岚,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很好看的笑容,白岚偏偏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對視。
“你把他保護得很好。”
白峰挪動身體稍稍擋住了白岚,仍沒有放松警惕:“謝謝您——謝謝你救了我和我弟弟。”
“沒事,已經安全了。”
黑發雌蟲點點頭,說完就準備離開了。
看着那道逆着光亮的堅毅背影,鬼使神差地,白岚開口叫住了他:“可,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